冒险岛游戏论坛

楼主: casecom

连载

[复制链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7 18:02: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一只公狼,长得十分健美,体格健壮,毛色整齐,一双耳朵冲天竖着,让人很容易想起蓄势待发这个词。如果在别的场合,司徒碧兰一定会发出赞叹,她是个喜欢动物的女子,对狼豹也不例外。记得一次,她跟父亲去疆外的路上,遇见几只追逐山羊的狼,那些狼不仅个头奇大,长相也极为冷酷,荒原上奔跑的动作更是敏捷有力,而且充满智慧。当下,她就在车里惊叫了。父亲听她为狼喝采,惊愕地掉转头:“你怎么能这样,那是狼啊。”

    “我喜欢它。”她想也没想就说。后来父亲专门跟她谈过一次,认为她没有是非观,没有分辨力,美丑不分。她居然毫不在乎地说:“世上哪有绝对的美丑,我喜欢它,是因为它太有个性。在荒原上,没有哪个动物能像狼一样无所畏惧,从容镇定。”她还要赞美下去,父亲猛地黑下脸,“不要说了!”等她意识到父亲是借狼来比喻世界的罪恶时,笑得更猛了。“为什么要把人类的罪恶强加到狼身上,这不公平。狼捕捉猎物,是为了生存,大自然就这么规定的。你们呢,你们总觉得自己崇高,为了小小的利益,不惜大开杀戒。做了坏事良心不安,又要把臭名转嫁到狼上,很可笑。”父亲被她的言辞激怒了,大骂她不学无术,整天拿些歪理狡辩。她呢,也懒得跟父亲理论,骑着马,又到荒原上找寻她的偶像去了。

    可此时,司徒碧兰心里完全没了对狼的崇拜,只一眼,她便明白,她闯进了死区。脚下的这片荒原,是狼的家园,这野狼谷,更是狼的世界。狼群是不容许别人冒然进犯的。

    果然,就在她跟公狼对视的当儿,荒原上已响出另种声响,那声响尽管轻微,甚至接近隐蔽,可在司徒碧兰来说,它却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不,比千军万马更令她恐怖。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一大群狼正从四面八方向她靠拢,它们遁着头狼发出的声息,从隐蔽的各个角落窜出,一步步地,朝目标走来。

    黑夜里猛就布满了眼睛。

    蓝幽幽的狼眼。

    那光儿,就像萤火虫一般,忽闪忽闪,灭一下,闪两下,然后便直直地,冲她而来。野狼谷瞬间罩满阴森森的恐怖。

    一股冷气从头顶唰地落下,穿心而过,司徒碧兰连打几个寒噤。

    再看沟谷,哪还有她跟踪的目标,仿佛那个黑影摇身一变,也成了狼群的一只,正虎视眈眈的,要冲她发威。

    司徒碧兰屏住气,这个时候她必须清醒,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混战,混战的结果,必是她被撕成肉块。不,肉块都剩不下,会被撕成血酱。她尝试着弓下身子,趁头狼还没发出信号的空,悄悄往草丛中隐了隐,然后,双目视住头狼,展开了对峙。

    经常只身出没荒原的司徒碧兰懂得,只要她不动,头狼就不敢轻易攻击,头狼不进攻,其它狼也只能静静地等待。是的,等待。狼群等待的,是头狼再一次发出长嗥。事实上前面那声长嗥,就是头狼发出的,它第一个嗅到了司徒碧兰的气味,紧跟着便听到脚步声,昏睡中的头狼猛地睁开眼,确信有人朝这片禁地走来,连忙向同伴发出信号,告诉它们荒原上有了危险。对狼而言,最大的危险便是听到人类的脚步声,过去的岁月里,科古琴的狼群遭到过数次来自人类的毁灭性打击,迫不得已,才退守野狼谷,想凭借这儿丛生的野草还有灌木,以及四处密布的洞穴和险要地势跟人类做最后的对抗。特二团的到来,已让狼群预感到灾难即将降临,但它们还是报着侥幸,心想人类不会给它们一点栖息地也不留。没想……

    司徒碧兰等待的,却是奇迹。要么狼群会主动离去,要么,就是外围突然有人增援,让狼群转移注意力,她好伺机逃出去。

    可能么?

    司徒碧兰不敢抱这奢望。

    天愈发黑,一团黑云不知啥时滚过来,正好盖在野狼谷上空。空气急速变沉,沉得如同天地间灌了铅。司徒碧兰缩在草丛中,一只手摸向左腿裤脚处,另只手,慢慢朝怀里摸去……

    政委于海是第二天中午赶到野狼谷的,他跟向导哈喜达没在四分组留宿,检查完工作,连夜就赶了回来。到达天岘岭子小溪边时,天已透亮。这个早晨的情景跟往日完全不同,战士们一改往日风急火燎的样子,表情肃穆地站在宿营地。于海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一营长江涛走过来,声音暗哑地说:“司徒碧兰不见了。”

    “不见了?”于海惊愕地瞪住江涛,想听他说第二句。江涛却沉沉地垂下头,不再言声。

    “什么时候不见的?”于海紧着问。

    “具体时间不好说,早起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她,我们找了好几个地方,都不见影子。”

    “那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找呀!”于海一下就给急了,心仿佛哗地从嗓子眼跳了出来,一看江涛还傻愣在那,莫名地就发起了火。

    江涛本来要带战士们去测点,一看政委发了火,没多说什么,带着战士们分头又去找寻。就在他离开宿营地的一刻,于海发现,江涛的腿有点不大对劲,走路稍稍有点跛。

    于海和向导哈喜达在宿营地四周找了整整一个上午,这个上午他的心情有多急躁,兴许只有天知道,按后来向导哈喜达的说法,这个上午于海是没有思维的,脚步疯狂而又混乱,而且固执得听不进一句劝。他先是认定司徒碧兰遭遇了不测,要么是晚上出去散步迷了路,要么就是失足掉进了枯井。后来找了几个地方,又说司徒碧兰一定是嫌特二团生活枯燥,偷偷溜走了。为此他还骂起了脏话,说漂亮女人没一个能吃苦的,全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兵团选这些人,简直就是瞎了眼。骂着骂着,双腿突然一软,倒在草滩上。哈喜达没急着扶他,跟他接触久了,哈喜达也多少掌握了点他的脾气,一直等他在草滩上缓过劲,又能站起来了,哈喜达才说:“猎物乱跑是会钻进套的,羊群乱跑是会遇上狼的,人要是乱跑,是会迷路的。”

    “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少跟我费话!”于海对哈喜达的镇定自若非常不满,他想哈喜达比他更急才对。

    年轻的哈喜达笑笑,说:“你先把事情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我们再找。”

    “人都不见了,还想什么,啊,有什么好想的!”

    哈喜达仍就不急不躁,笑看着蓝天说:“我们哈萨克人有句话,只要蓝天在,就有牛羊在。你看,今天的天多蓝,草原有多美。”

    于海恼了,他不能不恼,这个时候,哈喜达还有心情欣赏蓝天,赞美草原。他骂了句粗话,扔下哈喜达,一头钻进前面一个山谷,放开嗓子就喊:“司徒碧兰——”

    年轻的哈喜达完全是凭山谷里的怪异气味判定出方向的,事后他跟于海说,狼群集体出动时,会发出一种怪味,这味儿你可能闻不出,但一定能感觉出。关键是你要静下心,用心去感觉。“他们为什么找遍了附近其它山谷,却独独不去野狼谷?”后来他又这样问于海,一下就把于海给问明白了。不过当时于海没心情想这些,哈喜达硬拉他进野狼谷时,他还放声大骂:“那地儿她跑去干什么,喂狼啊?!”等看清黑压压的狼群围困住形单影只的司徒碧兰时,他双腿一软,倒地说,“完了,就算救出来,也只能是一件衣服。”

    于海完全低估了哈喜达的能耐,包括司徒碧兰,也是头一次看到这奇迹。的确是奇迹,因为在这之前,司徒碧兰从没听说过狼能听懂人的声音,而且会按人的旨意友好行事。尽管她在荒原上野了多年,不乏对付狼群的办法,但比起年轻的哈喜多,她还差得远。

    谁能想得到,一场僵持了十余个小时的对决,居然在哈喜达号子一般的呜叫声中,悄然化解。穷凶极恶并且早已不耐烦的头狼,一听到哈喜达怪诞的口哨声,扭过脖子,朝新来的两个人看了看,然后伸出长长的舌头,冲双手舞动的哈喜达流了几滴涎水,在哈喜达后退的手势中,无可奈何地掉头而去。随着头狼的转身,狼群齐齐地发出一声低嘶,似乎在向头狼诉说委屈,大半夜加上一个上午的对峙,就这么不了了之,哪个能甘心?可头狼全然不理同伴的埋怨,扔下它们,兀自远去。众狼一看这情势,恨恨地剜了哈喜达一眼,流着涎水,一个个远去了。

    荒原上紧绷着的空气这才缓和下来。等政委于海扑向呆若木鸡的司徒碧兰时,野狼谷已是一派阳光明媚。

    这样的奇迹,说出来有几个人相信?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哈喜达原来就是个狼孩,很小的时候,大约两岁多,他被当猎手的父亲丢在家中,不幸被一只母狼叼走,就在父亲万念俱灰打算以死了结自己时,突然有人告诉他,科古琴山脉深处,一只母狼在四处寻觅食物,喂一个酷似哈喜达的孩子。之后,哈喜达在深山里生活了五年,直到母狼死去,他才重新回到父亲怀抱。

    一声惨叫穿过沙尘

    情报很快到了师长刘振海手里。面对特二团出现的新情况,刘振海毅然作出决定:派祁顺进山。

    几个小时后,祁顺被秘密拉到师部。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08:2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边情况怎么样?”刘振海问。

    “四周很安静,看不出他们有啥行动。”祁顺道。特二团进入科古琴不久,祁顺便秘密潜入准格尔盆地,暗中监视那一带的敌情,这事没跟任何方面讲,包括侦察员小林,也不知内情。按师部的判断,“血鹰”控制的“316”很有可能和疆域内其他国民党残孽勾结一起,伺机向我反扑。为了彻底粉碎敌人的反攻阴谋,师部已在那一带布下精锐力量,一旦发现敌人有所行动,将抢先一步,将其歼灭。

    “血鹰真能沉得住气啊。”刘振海叹道。

    “血鹰可能嗅到了啥气味,前阵子他们还有所行动,最近突然没了声息。”祁顺对这段时间敌人的反常行为深感不安,作为一个老侦察兵,他的神经总是比别人敏感。

    刘振海将特二团最近遇到的几桩新鲜事说给了祁顺,祁顺听完,沉思片刻道:“看来敌人是想走捷径。”

    “这话怎讲?”刘振海很想听听祁顺的看法。

    “敌人很可能是想放弃正面较量,他们会利用科古琴特殊的自然环境不断制造麻烦。一旦特二团身陷困境,将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

    刘振海微微点头。

    祁顺的看法跟刘振海的一模一样,这也是刘振海决定派他进山的原由之一。现有的侦察兵中,刘振海对祁顺格外器重。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了报告声,进来的是古丽米热。几个月不见,古丽米热出脱得更为水灵,黑扑扑的眼睛每闪一下,都有水要冒出来。歼灭东突分子的战斗结束后,古丽米热跟祁顺一同进了医院,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出院后被派往南疆地区,协助兵团政治部作当地游牧民族的工作。新疆解放后,基层政权建设被提上重要议程,眼下县一级的政权建设已进入正常轨道,乡一级的工作却遇到不少阻力,古丽米热这样的少数民族骨干全被派到一线。她眼下是一个旗的妇女委员,工作相当出色。看见祁顺,古丽米热的脸热了一下,飞出一团暗红。想想,她跟祁顺也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经历了那场生死之战,两个人结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彼此已萌生出一层隐隐的爱慕之情,只是碍于别的原因,两人都不敢表示出来。不过,从他们的眼神中,分明能感觉出那股强烈的爱意。

    看着这一对男女,师长刘振海发出会心的微笑,不过眼下召他们来,不是让他们暗送秋波的,还有重要的工作交付给他们。

    “这次派你们去,就是要想方设法把暗中的敌人引到明处,要密切注意铁猫的行动,掐断他跟血鹰的联络,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中。”说到这儿,刘振海又转向古丽米热,“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万月,根据小林送来的情报,她目前处境危险,血鹰并没放弃她。”

    古丽米热心头一震,一听血鹰的名字,她内心深处的仇恨就溢了出来。五年前,正是血鹰带着人闯进她家,将她的哥哥嫂嫂还有可爱的侄儿杀害。此仇此恨,她焉能不报!

    当天下午,一辆吉普车便载着祁顺古丽米热还有另外三个战士,向巍巍的科古琴山脉驶去。别离后的重逢,带给两颗年轻的心一阵接一阵的骚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法言说。两个人的目光不时碰撞,交融,而又含羞地分开……

    送走祁顺他们,刘振海马上又投入到另一场战役的指挥中。两天前,塔克拉大沙漠传来消息,王涛出现了!这真是振奋人心的消息,这半年,为搜捕王涛,刘振海不知动了多少脑子,可王涛像是蒸发了般,一点踪影都觅不到。王涛抓不到,邓家朴的话就不能证实,兵团关于一号地区的所有行动就逼迫得停下来。这可是件耽搁不起的事,一号地区的开发关系到新疆发展的全局,它是兵团开发和建设新疆的重中之重,也是未来新疆发展关键所在。关于一号地区的战略开发,是兵团高度机密,只限于少数几个师以上领导知道,包括罗正雄他们,虽是知道该地区非常重要,却不知重要性在哪。一号地区,就是新疆一号油田所在地,那儿有丰富的石油资源,它将成为新中国第一大油田,其战略位置可想而知。刘振海没告诉罗正雄的还有,红海子其实也是一个大油田,鉴于一号地区的绝密资料丢失,兵团做出决定,先开发红海子油田,目前,专家和开采人员已进入红海子,用不了多久,红海子将喷出黑乎乎的石油。

    想到这儿,刘振海激动了,如果真能在这荒漠戈壁开采出石油,就算苦死累死,也值,值啊——

    塔克拉大沙漠南缘,一个叫红疙瘩的小村落,“哑巴”王涛独坐在暗夜里,忧伤而又绝望地望住天山方向。他的心底,翻腾着比沙尘暴还要强烈的懊悔与恐惧。

    他是两个月前摸进该村落的,之前他在塔克拉大沙漠游荡了三个多月,几次险些落入铁猫手里,好在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从恶魔手中逃脱。可这样的日子毕竟不是久长之计,有两次,王涛想到了死,他想结束自己荒唐的人生,让罪恶还有恐惧一道离开躯体,让恶梦不再纠缠他。然而,刀子搁在血管上的时候,母亲的身影就会跳出来,还有那个叫兰花的女子,也时不时地跳出来,乱一下他的心。四处逃命的王涛被这两个女人纠缠着,总是不得轻松。更不轻松的,是下一步咋活?新疆是待不下去了,往外逃,又那么难。跑到哪儿都有眼线,都有人追踪他。仿佛,这辽阔疆域,到处藏着对方的影子,不是乌依古尔,就是铁猫,还有躲在暗处的血鹰,要是落他手里,不被扒掉一层皮,也得断掉几根筋。王涛越想越怕,越想越觉没有活路。如果不是丢不下母亲,怕是他早就走了。

    哦,母亲——

    落到这一步,怪谁?

    王涛简直要恨死自己了。但光有恨是闲的,他必须得想办法活下来,惟有活下来,才能见到母亲,才能见到兰花。

    这么一想,他的眼睛又湿了。

    多少个夜里,王涛的双眼被忏悔的泪水打湿。如果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宁可跟特一团的那些将士一样,英勇牺牲,也不会做这种苟且偷生的事。

    走投无路之下,王涛摸向这个叫红疙瘩的小村落。那是一个飞沙走石的黄昏,沙尘将暮色下的沙漠染得一塌糊涂,红疙瘩村更是被刮得天翻地覆。天昏昏,地昏昏,置身沙海中,人是想不到活这个字眼的。已经三天没进一滴水的王涛在看见村子的一刻,终于精疲力尽,倒在一棵干枯的胡杨树下。那一刻他就想,死是他惟一也是最好的结局,他甚至毫无祈求的闭上眼,安安心心等死。兴许他真不该命绝,也或许老天总在暗中护着他,总之,王涛又一次得救了,而且这次救他的,是一个叫三杏的女人。

    那一天的三杏是去沙窝里赶羊。三杏是个苦命的女人,她从宁夏嫁到新疆,丈夫是她娘家远方亲戚,几年前辗转千里,去宁夏看她的娘,结果看上了她,就把她娶来了。没想,孩子生下的第二年,丈夫在一场械斗中意外丧身,让人活活打死了,丢下她们母子还有一群羊,走了。三杏一人带着儿子,还要操心着一大群羊,一把眼泪一声叹,把日子过到了今天。那天的三杏赶着羊回来,半道便遇上了沙尘暴。三杏不怕沙尘暴,比起夜里的寂寞还有日子的苦焦,沙尘暴算是好的。在红疙瘩,你可以啥也没,但绝对不能没了男人。没了男人你不只是寡妇,更是祸水。村落里的男人都可以随意踏你的门,女人们心情不好就可以朝你吐口水,吐了你还不能还口,一还,啥话都就出来的。人不怕被口水淹死,却怕被脏话淹死。有些脏话,一句就能让你背过气去。三杏这些年,听到的脏话岂止一句。

    好在,她从脏话中活了过来。

    三杏在风沙中赶着羊,一边吃力地往回走,一边骂她死去的男人。如果不是男人好事,不去参加什么民族械斗,她就不会成寡妇,这放羊赶羊的事,也挨不着她做。可死鬼男人偏偏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活着时她的话一句也不听,有事没事就爱往是非窝里钻,结果,把命给钻没了。“花头子,找死啊,胡杨林里乱跑啥!”花头子是她家的头羊,也是个爱惹事的主,老是带着羊群乱跑,这几年真是害苦了她。三杏骂完,就去撵花头子,结果,一脚就给踩在王涛身上。

    那天的王涛是到三杏家后才醒过来的,当时他是昏迷过去了,三杏背他回来,喂了水,又给他掐了人中,他才醒过来。醒过来的王涛差点失声喊出话,后来他一激灵,啊啊了两声,三杏就把他当成了哑巴。

    当哑巴最安全。这是王涛逃命中逃出的经验。当哑巴也省掉很多麻烦,对逃命者而言,麻烦是个讨厌的东西,能少最好少掉点。

    王涛就这样做起了哑巴。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08:5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红疙瘩村落的人都知道,三杏家来了个哑巴,是她娘家的表兄弟。也有人不信,什么表兄弟啊,怕是哪儿来的野男人。野男人好,野男人比起逃兵来,安全。王涛先是在屋里窝了一段日子,偶尔,也帮三杏干点家务活,后来,三杏让他学着放羊,王涛犹豫再三,还是听了三杏的话,把羊赶出去,赶到没人烟处,然后就呆呆的,羊吃不吃草跟他没关系,羊乱跑不乱跑跟他也没关系,他心里,就一件事,会不会有人追到红疙瘩来?

    好在,到今儿,也没人追来。王涛侥幸地想,兴许,他的生命安全了?

    夜晚是最难熬的。白日里好说歹说还有羊,有时憋闷极了,拿鞭子狠抽一顿花头子,也能缓解一下心中的压力。夜晚呢?夜晚你总不能跑进羊圈,再跟花头子过不去。三杏倒是暗示过几次,那眼神王涛能看懂,那是饥渴中的女人,没啥坏意,就是想了男人,当然这想也不只是身体上的想,或许,是想让他进屋陪陪,多少坐一会也行。可王涛不敢,怕进那个屋,到现在,三杏屋是个啥样,他都没弄清。头一晚背回来,三杏把他放在了偏房里,他就一直住偏房,闷极了,就到月色下,没有月色,就蹲在黑暗里,其实黑暗更好,黑暗遮去他很多心事,也遮去他很多惆怅,他感觉自己更适合呆在黑暗里。

    今夜就是黑暗,比黑暗更黑。白日里他差点露陷,赶着羊群走在沙窝里,沙窝静静的,一只鸟也没有,这儿的沙窝老这样,顿不顿就把寂静泼过来,泼得你窒息。确信四周无人的时候,他会放开嗓子,说上几句,当然是别人听不懂的话。如今他说话,都是些很怪很没头没脑的话,有时连他自己也听不懂。听不懂不要紧,能说出来就好,他怕日子久了,真就说不出话。他记得当时喊了一声三杏,奇怪,本是想喊兰花的,喊出来居然是三杏。他呆了,站沙窝里想了好久,怎么能喊三杏哩?他好困惑,解不开自己。后来花头子跑过了沙梁,还要往远里跑,他生气了。花头子一乱跑,整个羊群就要乱跑,他也得乱跑,不然,就对不住三杏。他不想对不住三杏,三杏对他好,这世上,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三杏的好胜过母亲,更胜过兰花。他想如果有可能,就给三杏好好放羊,干啥也行,只要三杏不撵他走,让他继续留在红疙瘩。

    这是他目前最大的梦想。

    当然,偶尔的,也会有非分之想,这是他喊出三杏后才意识到的。

    很可怕。

    可也甜蜜。

    甜蜜对他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一样东西。

    他追过沙梁子,莫名地就冲花头子骂了一句,要死啊,你个不安分的!

    羊跟人一样,总有不安分的。不安分其实不是件好事,如果他安分一点,也就不会有今天。

    骂完,他愣住了,因为他看见,沙梁子那边,一个人影清清楚楚立在他视线里。那是一个陌生的老头,来了有好些日子,说是也想给红疙瘩谁家当个羊倌,挣口饭吃,但到现在也没哪家收留他,肯把羊交给他放。但他仍就赖在红疙瘩,有事没事的,就在沙窝里遛?。他的样子很让人生疑,包括三杏,也对他的来历疑惑,不过念在他是老人的份上,没多想。王涛觉得,这老汉好生奇怪,一双眼睛老围着他转,啥意思?他匆匆赶上花头子,就往回走。跃过沙梁子时,他还在想,老头会不会听见那声骂?如果听到他不是哑巴,那就糟了。

    蹲在黑夜里,王涛的心事一桩接一桩地往上漫,想完老头,又想三杏。这些日子他常想三杏,控制不住。想她的笑,想她的愁,想她的骂,想她每一个眼神。如果老天开恩,饶过他,他是愿意留在红疙瘩陪三杏的,陪一辈子也心甘。

    三杏也一定愿意。

    他相信。

    后来他又想起了母亲,不过没想兰花。他已经有些日子不想兰花了,甚至记不起她的样子。

    又一场沙尘暴来临时,王涛被捕了。

    这天王涛没去放羊,肚子痛。头天晚上他回来的晚,花头子惹事了,跑别人家的羊群里,害他追了不少路。三杏没做饭,她跟村里人吵架了,有个女人骂她骚母猪,养一个野男人还不过瘾,还要贪别人家的男人。结果三杏哭了,三杏一哭就不想做饭,王涛只能吃剩饭。谁知剩饭发了馊,王涛闹了一夜肚子。

    早起,三杏红着眼说,我放去吧,你在家待着。三杏说这话时,声音是很对不住王涛的,王涛当时没听出来,事后想起,觉得三杏话里有话。莫非三杏提前知道他要出事?要不然她赶着羊出了门,走了很远又跑回来,定定地望了他半天,一句话也没说,抹了下鼻子又走了。一定的,一定是她提前就知道了信儿。

    王涛不怪三杏。

    这一天的王涛干了两件事。一是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三杏的房间。那是多么令人心动的一间屋子啊,王涛一走进去,立刻,就被那屋里的气息弥漫住了。那味儿粉红粉红的,荡在屋里,悬在梁上,盘旋在屋顶,不,渗在每一寸空气里,只要你嗅一口,你的身心立刻就被感染,一种近乎迷醉的感觉涌遍全身,令你不由得想张开嘴巴,想把那味儿全吞进去。那味儿你是吞不尽的,你甚至吸进一口,就已经迷失掉自己了。王涛这一天就迷失掉了自己,要不然,他不会意识不到危险的。可惜,他在那屋里困了太久,等走出时,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次,包括苦难,包括忧伤,包括恐惧,都好像离开了身子,轻飘飘的,他就迷失掉了方向。后来他又干了一件事,这件事有点说不出口,还是不说的好,反正跟那味儿有关,是那味儿诱发了他的冲动,让他迫不得已,不得不那样做。等做完,回到偏房,他就有点累,就想倒头而睡,后来他果真睡着了,睡得很踏实,也很幸福,因为在梦中,他又一次梦见了三杏,而且,而且……

    门被推开时,他还沉浸在一片回味中,很美好的回味,他咀嚼着,留恋着,脸色赤红,有点接不上气的感觉。等看清破门而入的是荷枪实弹的人民解放军时,王涛傻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解放军怎么会在这时候冲进来?

    等他反剪着双手,走出那间偏房,才发现外面起了沙尘,天空一片迷?,跟他的心情一样。那个行迹可疑的老头就站在沙尘中,怪怪地望住他笑。老头的身后,站着三杏。她不是放羊去了么,怎么这早就能回来?王涛瞅了一眼羊圈,里面空空的,并没有他想看到的羊。他的目光这才回到三杏身上,那一瞬三杏是捂着脸的,像是不忍看到他的样子。王涛知道他的样子很难看,不配让三杏看到,不过他从三杏猛烈抖动的双肩上,还是看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种叫做疼的东西。

    他怕带给三杏这样东西,最终,还是带给了她。王涛真想跪下来,虔诚地给三杏磕个头,可抓他的人不允许,他只好强撑着自己,没做任何傻事,走出那座院子,被扔到吉普车上,他就瘫了。

    他知道,他再也直不起腰了,一辈子都直不起。

    天空中弥漫着沙尘。

    一声惨叫穿过沙尘,穿过重重阻障,从小院传到他耳朵里。

    “我知道你不是哑子呀——”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09:0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那个人对你存心不良

    夕阳下,小溪边,美丽的古丽米热跟万月并肩而坐。

    这是春末夏初的又一个黄昏,夕阳很是眩丽。科古琴沐浴在一片金色中,多情的山野发出无边的诱惑。

    两个人原本是认识的,早在加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以前,两人就是朋友。这得归功于父亲。父亲万海波是个闲不住的人,工作之余最大的爱好,便是到民间的各个角落走动,他认识各色各样的人,有些,关系还很密切。八岁的时候,古丽米热住在舅舅家,舅舅当时在新疆国民政府下属的一个军马场工作,说工作是好听,其实舅舅的职业就是驯马,他对马有着特殊的爱好,更有着道不清的感情。受舅舅的影响,古丽米热打小就喜欢马,一有空,就要到舅舅的马场骑马。偏巧万海波也喜欢骑马,就这样,古丽米热跟小万月在马场认识了。万月在马上的功夫,一半,是古丽米热教的,另一半,来自于另一个人。

    那个人古丽米热也认识,古丽米热的印象里,那是一个英俊的青年,不但英俊,而且多情,而且开朗。一度时期,古丽米热唤他武哥哥,后来,后来舅舅跟他闹翻了,原由是武哥哥抱着她,坐在马上。那一天天特别的蓝,蓝得能把人的影子照见,风很暖,有几朵羊似的白云荡在半空里。美丽的布尔旗草原像一片阔大的毯子,铺展在她的视野里。那一天她很幸福,感觉不是在马上,而是飘在云中。耳边有呼呼的风声,是马策跑时掠起的,小小的脊背后面很温暖,那是武哥哥宽厚的胸膛。他们从正午骑到了太阳偏斜,具体跑了多少圈,古丽米热记不清,她也不想记清,惟一的盼望就是马不要停下来,就那样驮着她,还有她的武哥哥,永远奔走在草原上。

    后来舅舅策马追了过来,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套住了疾跑如风的枣红马。因为套得太猛,枣红马差点一个跟斗,幸好,她将要失重从马上飞走的一刻,武哥哥一个凌空,托着她跃到了地上。真的是托,武哥哥落地的时候,她是平躺在他双臂间的。舅舅喝了一声自己的座骑,跃下马,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从武哥哥手中夺走。

    那个夜晚,舅舅教训了她。舅舅是从不教训她的,重一点的话都从不说,但在那一个夜晚,舅舅的脸色很是骇人,说铁青也不过分。“往后离他远点!”舅舅骂完,这样补充了一句。

    “我就不!”古丽米热也在那一天耍起了小脾气,她一向是很乖的,从不跟舅舅顶嘴,但那晚,她还是忍不住顶了舅舅一句。

    舅舅很伤心。

    后来,舅舅把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说:“热儿,不是舅舅骂你,你还小,有些事不大懂,那个武哥哥,不是好人啊。”

    “不是好人?”她记得问过这样一句,当时傻傻的,一脸的不信。舅舅却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说,“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我看得出,那个人对你存心不良。”

    说实话,当时她对舅舅是充满了怨恨的,她甚至认为,舅舅不该那么快就把她送走,她在草原还没玩够呢。再者,她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武哥哥,那不把人遗憾死。直到后来,舅舅倒在血泊中,母亲带她去痛哭的时候,她才明白,舅舅是对的,武哥哥的确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为了一匹马,竟能血洗马场,一次砍倒五个人,这样的男人,除了用狠毒,还能拿什么来形容?

    “他……还来找你吗?”半天,古丽米热这么问过去一句。这话带点试探,也带点审问。这是来特二团后,她第一次这么问万月。

    “你说呢?”万月并没扭过头,目光仍旧望住天山的方向,她的回答有点出乎意料,古丽米热似乎听出另种味儿。

    “我也说不清,不过我想他不会善罢甘休。”说完这句,古丽米热脸热了一下。其实她跟万月之间,用不着拐弯抹角,但她仍然没有勇气把那句话直接说出来。

    万月这次没吭声,她知道古丽米热想问什么,还知道这些话都是师部让她问的。她是师部的人!头一眼看见她,万月脑子里就跳出这样的想法。原本很友好的两个人,本可以情同姊妹,就因走了两条不同的路,结局便有点不同。这是人生的无奈,也是人生的悲哀。这些日子,万月在有意拉开跟古丽米热的距离,宁可跟江宛音在一起,也不愿陪古丽米热到营地外走动。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有时,万月忍不住也会向自己发问,不过她从来不去找答案,有些事是没有答案的,比如她跟罗正雄。尽管罗正雄表现得一天比一天强烈、急切,可她心里,却是一天比一天冷,一天比一天沮丧。跟古丽米热也是如此。古丽米热约她出来,无非就是想借机拉近两人的关系,把遥远的岁月里那份曾经的亲热重新找回来。但这可能吗?岁月冲走的,不只是童真和友爱,也不是彼此的经历。两颗心一旦有了隔膜,怕是短时间,很难贴在一起。况且,古丽米热这次来,本身对她就是个刺激。

    我是个被人怀疑的人!

    到现在也没人彻底相信我!

    这么想着,医院里的一幕幕又哗哗跳出来,在这个黄昏再一次无情地咬伤她的心。她的心已被咬伤过无数次,到现在近乎鲜血淋淋。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过去的那个冬天,她的确是被当作怀疑对象带进医院的。侦察连在沙漠里拦截了一支驼队,意外抓获一个叫麻尕的特务。麻尕以前是铁猫的随从,后来铁猫将他派到阿克塞,在那儿发展地下武装。审讯中麻尕交待,自己是奉命进入市区跟“雪莲”接头的。

    “雪莲是谁?”

    一开始,麻尕死活不说,说出“雪莲”等于就把自个的性命说了出去,要是让铁猫知道,那是多连一分钟也活不过去的。后来麻尕被带到刘振海面前,望着这个眉清目秀一头卷发的小伙子,刘振海突然说:“你的名字不叫麻尕,叫麻小武。”

    “你怎么知道?”麻尕惊讶地瞪住刘振海。麻小武三个字,已在这世界上消失了十多年,连他自己听了,都有点想不起这是谁。

    “你有个双胞胎哥哥,叫麻大武,十六年前,你父亲麻老实因为一峰骆驼,被一个叫古尔拜孜的头人给害死了,你母亲投了河,你们兄弟二人也在那场不幸中失散,自此天各一方,再也没见过面。”

    “你……你……”面对刘振海,麻尕惊得喘不过气。半天,他听刘振海冲外喊:“让麻大武进来!”

    那一夜,在二师师长刘振海的办公室里,上演过一场摧人泪下的戏,那场面,真是感人啊。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想不到以这种方式见面。麻大武已是二师十七团三营副营长,一名优秀的解放军战士。而麻小武,却成了被国民党遗弃的一只无头苍蝇,整天在刀尖血刃上瞎碰。那晚,麻小武最终交待,“雪莲”就是万月,他此次的任务,就是潜入医院,等候“雪莲”出现,从她手里拿到情报。

    麻小武紧跟着说出了那家医院的名字,正是罗正雄当初要送万月去的那家地方医院。

    师部连夜作出决定,将患病的万月带入部队医院,同时,一场审讯战也秘密展开。

    对万月的身份,刘振海不是没有怀疑,其实一开始,万月就处在严密的监视中,师部所以下命令不让特二团对她采取措施,就是想借她引出铁猫还有“血鹰”,包括红海子时罗正雄几次派小林向师部提出对万月的怀疑,都被刘振海以各种说辞遮挡了过去。这步棋走得相当险,弄不好,刘振海是要担大责任的。当然,内心深处,刘振海也是想给万月多争取一点时间,好让她在自我挣扎中走出来。

    师部对万月,是充满了信心的。一个人不可能在困惑和迷乱中陷太久,面对阳光,她应该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你应该把真相说出来了。”记得住进医院的第二个晚上,刘振海这样语重心长说。万月紧紧地抿着嘴,内心里充满了挣扎。一则,她确实病了,发烧,呕吐,病情折磨得她两天两夜没合眼,思维一片混乱。另,她不知道该向刘振海说啥,从哪儿说起。她的人生真是混乱透了,从母亲带她走进那扇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被混乱包围,被混乱困扰。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境况非但没好转,反而,有越来越乱的趁势。

    “血鹰”,铁猫,罗正雄……

    私生女,女子学堂的才女,留洋专家……

    各种各样的符号附着在她身上,不同性格不同身份的男人盘旋在她感情的浪尖上,一方面是这个世界把各式各样的爱席卷给她,令她应接不暇。另方面又是乌云一般的恨牢牢地罩着她,让她年轻的心经常电闪雷鸣,不得轻松。

    那个晚上她啥也没跟刘振海说。

    第二天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换了病房,门口,站着手握钢枪的麻大武。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09:15:29 | 显示全部楼层
    后来她听说,那家地方医院发生了一场血战。刘振海让一个长相酷似她的女兵住进该院,在麻小武的配合下,铁猫果然上当,派了一支小分队潜入医院,想把“她”劫走。事后才知道,铁猫跟“血鹰”闹翻了,原因很是荒唐,竟是为了争夺她!

    那一刻万月才相信,铁猫的话没错,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了血性!记得在通往红海子的路上,铁猫猛地抱住她,声粗如牛地说:“我不想让你去,我要跟你在一起!”后来,在一个月光黯淡的晚上,铁猫再次潜入营地,冲她发毒誓:如果她胆敢爱上罗正雄,他会让特二团死得很惨。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从武哥哥到“血鹰”,从“血鹰”到铁猫,现在又是罗正雄,她生命中为什么老是躲不过男人这个劫?难道真如母亲预言的那样,她是个蛇精,这辈子,注定会让众多的男人为她生,为她死?

    等刘振海再次语重心长跟她做工作时,她就再也忍不住,以泪洗面,将所有的事儿一古恼儿说了出来。包括起初怎样被武哥哥保护,后来又怎样被已经叫作“血鹰”的武哥哥强行拉进那个阵营,并以爱要挟,逼她向国民党卖命。她不从,“血鹰”又暗中向母亲下手,试图彻底将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后来遇到铁猫,这个外貌粗鲁长相奇丑的男人又怎样以和风细雨甚至柔情似水的方式爱上她,并默默承担起保护她的角色。直到国民党分崩离析,远逃台湾,“血鹰”跟铁猫奉命潜入民间,秘密组织反攻力量,图谋反攻大业,她自己又以传奇的方式逃出虎口,企图远逃魔掌,重新找回人生等等。刘振海听得入了神,半天,发出一声叹。那声叹对她而言,接近苍白,接近无力,她知道,无论任何人,任何力量,都不能真正帮她从魔掌中逃出来,要想彻底摆脱那个恶梦,还得靠她自己。

    然而,就在医院,就在她快要坚定起信心时,不幸发生了。

    麻小武被人暗杀,麻大武在奉命回三营的路上,被不明身份者暗害,尸体被砍了头,扔在驼道上。他裸露的身子上,竟大大地刻了两个字:“雪莲”。

    据此,师政委童铁山在师部会议上提出异议,并第一次公开向师长刘振海发难。这是两个搭档第一次发生争吵,场面相当激烈,传到万月耳朵里,就是另种情形。有人说师长刘振海有意于她,为了获得她的芳心,不惜违反原则,以战士的生命作代价,向她表白爱心。还有更难听的,说得她不仅脸红心跳,更是无地自容。

    天呀,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起风了,风儿柔柔的,轻打在脸上,像母亲的手掌。黄昏早已褪去,黑夜不知何时已悄然降临,山谷陷入一片神秘中。科古琴的夏天真是感人,尽管才是初夏,但每一寸阳光,每一片空气,都已露出柔和之意。远处,传来驼五爷的唱,这个老头,总是把夜晚拉得更长。

    一颗子儿一根箭

    平贵西凉招姻缘

    好酒灌醉女代战

    四讨令箭出关山

    两颗子儿成呀成一双

    千里路送妹的赵宣?

    盘龙棍斜搭在左肩上

    金娘在马后泪儿汪汪

    三颗子儿三桃园

    董卓要谋汉江山

    王士图定下了美人计

    凤仪庭貂婵女戏吕布

    四颗子儿成两双

    白书生爱的是李会娘

    西湖玩景增友谊

    三更天的会娘到书馆

    五颗子儿五支箭

    西门?大闹潘金莲

    武大?口含毒药死

    武松杀嫂报含冤

    六颗子儿攥茂星

    张梅英花园里动哭声

    高文举上京三年整

    花亭椅上再相逢

    七颗子儿七星剑

    王金龙所爱的小苏三

    苏三坐监三年满

    红桐县的大堂上再团圆

    八颗子儿八桃园

    陈杏元小姐和北蕃

    自幼许给了梅良玉

    他夫妻哭出雁门关

    九颗子儿九连环

    倒返杨岸的是双杨

    介牌关战败的杨长江

    为的是狄青少年?

    十颗子儿十样景

    双锁镇抬亲的刘金定

    高宗宝得下的头甲疯

    连汤带药是夫妻的情

    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

    江宛音哭了,她不能不哭。

    她辛辛苦苦费尽周折来到部队,来到特二团,目的,就是想跟正雄哥在一起。谁知,正雄哥非但不好好待她,反而,一天到晚变着法子欺负她。白日里,她跟正雄哥又吵了一架,没法不吵,她自认为已忍了好久,忍得不能再忍了,正雄哥居然还嫌她多事。

    都怪那个古丽米热,自打她来,特二团就没安稳过,罗正雄的心,也像是到了另一个地方,整天阴个脸不说,顿不顿就要冲人发火,见谁向谁发,好像,这一组的男男女女,合起来坏了他啥事儿似的。

    她本来跟万月姐姐关系处得很好,万月姐姐也是成心教她学测量,除过测量之外,还教了她不少知识。包括怎样辨认岩层,怎样根据岩层走向判断山体的倾斜度等等。万月姐姐真是有知识啊,啥都懂。对风,对雪,对水,对树木,对这山里的一切,都能说出个道道。江宛音很奇怪,不就一座科古琴,看上去跟别的山峰没啥两样,怎么到了万月姐姐眼里,它就神秘得不成,有学问得不成?学问这东西,是能把人变神秘的,现在的万月,在江宛音眼里,就神秘得很。江宛音再也不敢拿最初来的那种态度对待她了,她变得毕恭毕敬,比尊重父亲江默涵还尊重她。

    可惜,一个古丽米热,改变了这一切。

    古丽米热一到特二团,罗正雄就作出一个令人十分费解而且十分生气的决定,他让江宛音离开万月,跟一个叫孙奇的男兵做搭档。孙奇三十多岁,是个相当木讷而且冷漠得有点过头的男人,一天里除了工作,额外说不了三句话,特别不会跟女兵说话。女兵们私下里叫他孙木头,江宛音更是看不惯他,暗中叫他孙化石。化石这个词,也是万月姐姐教她的,她认为这个词形容孙奇,太形象。

    跟孙奇一起搞测量,这日子,就乏味了不少,山也没了色,阳光也没了色,就连风,也干巴巴的,没了一点味儿。特别是,罗正雄把她交给孙奇,就像把她出嫁了似的,再也不管不问,有那么一阵子,她竟三天了没看上他一眼!你说说,这日子,能让人受得了?

    受不了还得受,甭看孙奇是个木头,是块化石,这化石一旦工作起来,是能把人吓死的。这死人可能是属老虎的,一进了山,一到了工作点,眼里也有了光,腿上也有了欢劲,特别是那嗓门,能不停地冲你喝叹上三个小时。你累得要死,你的双腿已抬不动,你恨不得找块平展地躺下,再也不起来,他呢,照样儿拿个旗子,冲你连喊带吼,硬逼你往他看中的那个测点跑。一收工,他便立马没了声儿,死塌塌的,好像气让贼偷了,好像兴奋劲儿全甩到工作点了,指望他关心你一句,宽慰你一句,等着去吧。

    给这种人当助手,自个都快变成化石了。

    江宛音两次找到罗正雄,提出要回到万月姐姐身边,罗正雄看也不看她便训:“还想到哪去,啊,你跑到特二团,不是来享福的,也不是跑来观景看色的,能留就留,不想留,我送你回去!”

    “我就要换!”江宛音的脾气也上来了,她最见不得人冲她横眉冷眼。谁知罗正雄丢下她,就像啥也没发生似的,走了!

    “你个没良心的!”江宛音委屈得快要流泪了,若不是驼五爷走过来,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闹,没准,她会扑上去,冲罗正雄狠狠咬上两口。

    这么过了一阵子,江宛音发现,罗正雄变了,她的正雄哥变了。如果刚来时罗正雄那份不冷不热她还受得了,还能多多少少在心里为他找个理由的话,现在,他的冷漠和绝情就让她绝望,让她疯狂。

    他把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放在了万月和古丽米热那一对上。

    他几乎不再是特二团团长,不再是这一组的带队,而成了万月和古丽米热的跟班。不,跟屁虫,彻头彻尾的跟屁虫!

    江宛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再照这么下去,她来特二团的目的,就会落空,她的正雄哥就再也不可能属于她,不被万月诱惑掉,也很可能让那个大眼扑闪扑闪浑身都散着妖气的古丽米热俘获掉。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必须把他抢回来。她想起父亲江默涵的话,“音儿,爹已把你许给他了,能不能把他的心拴住,就看你自个的本事了。本事大,他就是你的人,本事小,你就是他眼里的草。”

    “我不做草,不做!”江宛音冲幽幽的山谷吼了一声。然后,扔下尺子,就去山谷那头找罗正雄。今天她说啥也要跟他讲清楚,讲明白,她跑到特二团,跑到这深山野谷,不是想建功立业的,不是想征服什么科古琴的,她就一个目的,要让他娶她,一定娶!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09:27:39 | 显示全部楼层
    她跟化石孙奇的测区和罗正雄们的测区隔着一个小山头,没费多大力,她便翻了过去。这边的山谷静悄悄的,比她和孙奇测的山谷静了许多。本来这一组是不测山谷的,只测路,谁知古丽米热一来,罗正雄突然下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命令,要战士们分头测山谷,把这一带的山谷地形图全测了。还说这是师部的新命令。啥师部,我看就是你擅自作出的,目的就是想给自己找机会,一天到晚跟万月还有那个古丽米热钻在别人看不见的山谷里。江宛音边想边加快步子,这时候她已想好,见了罗正雄第一句话就说:“让古丽米热到那边去,我留下。”别的,啥也不说,看他怎么着?如果不答应,她就回去搬师长,搬父亲江默涵。

    万万没想到,江宛音看见了不该看的一幕,也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

    寂静的山谷里,先是传来一两声鸟叫,接着又响起几声山羊的“咩咩”声。这一带常有山羊出没,惹得战士们一惊一乍,见久了,便也不再惊讶。江宛音的步子很灵快,一点不像是在走山路,这也难怪,旺水本来就是山区,父亲江默涵又喜欢在乡野走动,跟志趣相投者谈论国家大事,所以也就练就了女儿的一双快腿。走着走着,江宛音忽然慢下来,这山谷里总有种味儿,令她感觉不大正常。要说,这阵正是干活的时候,山谷里应该响起万月的声音,隔得远听不见,现在近了,都能看见测点的红旗了,怎么还是半天听不见一丝儿声音。古丽米热呢?她可是个哑不住的女孩呀,只要有她,就能听见歌声。什么《阿拉尔汗,我的黑眼睛》啊,《半个月亮爬上来》啊,《采牡丹》啊等等,江宛音虽跟她不是太亲近,受她的影响,都能哼几句新疆民歌了。比如那首《玛依拉》,她能完整地唱出来:

    人们都叫我玛依拉

    诗人玛依拉

    牙齿白

    声音好

    歌手玛依拉

    高兴时唱上一首歌

    弹起冬不拉

    冬不拉

    来往人们挤我屋檐底下

    玛依拉

    玛依拉

    啦啦啦啦

    玛依拉

    我是瓦利姑娘名叫玛依拉

    白手巾四边绣满了玫瑰花

    年轻的哈萨克人羡慕我呀

    谁的歌声来和我比一下

    玛依拉

    玛依拉

    谁的歌声来和我比一下

    ……

    今儿这山谷,死死的,寂寂的,有点儿深沉,有点儿悲凉,好像山谷的主人出了啥事?江宛音抬起头,瓦蓝瓦蓝的天空里,一只鹰旋在她的头顶,那是只老鹰,江宛音认得它,多的时候,它跟着自己和孙奇,这阵儿却飞这边来凑热闹。除此,江宛音看不到别的。她的步子再次放慢,心也跟着紧起来。莫非?这么走了一会,她就能看到测点上的仪器了,奇怪,仪器孤零零地摆在小土包上,周围却没人。装资料的铁箱子还有水壶什么的,全都在,就是看不见人。江宛音的心更紧了,这时候她想的,决不是罗正雄他们出了事,而是……

    她猫起身子,踮起脚尖,将整个身子的重量提起一半,脚底下就发不声音了。这样儿极像贼,可这时候江宛音除了做贼,还能做什么?就这么着,她屏着呼吸,一步儿一步儿往前摸,终于,她听见了声音,就在不远处,一片密密的草丛中。草丛在崖下,正好可以寻声望见那里的一切。江宛音此时已完全进入了角色,仿佛摸进敌营的侦察兵,将身子伏在草丛中,支起耳朵,仔细辩听崖下的每一句话。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是万月的声音。

    “我为什么不能?!”罗正雄听上去很激动。

    “我是一个有罪之人,不配你付出感情。”

    “不,你错了,你现在是我们特二团的功臣,没有人再怀疑你。”

    “你是一团之长,不应该儿女情长。”江宛音的声音在变软,讨厌的女人!

    “可我也是男人,我喜欢你,向你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宛音呢,江宛音呢?她那么喜欢你,又跟你订过婚,你能舍弃她?”

    “我跟她没订过婚,都是那怪老头瞎编的。”

    “我不信!”

    “不信你去问他,她啥时跟我订婚了?我在她家住的时候,她还是个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订婚?”

    崖上的江宛音快要气疯了。好啊,罗正雄,你竟然敢反悔,我们是没订过婚,可你临走时,我爹当那么多人的面,说将来要我把嫁给你。那时你咋不反悔,你还笑着说,将来一定要来旺水,还要住在我家。现在你后悔了,不承认了?

    “不可能,这事决不可能。我求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万月的声音有点像哭了。刘皇爷假哭荆州,演给罗正雄看的,心底里,巴不得多有几个男人跟她说这话哩。崖上的江宛音莫名其妙,就恨起了万月。她曾当面向她说过,自己是正雄哥的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谁也抢不走。她居然到现在还跟正雄哥来美人计,想用眼泪迷惑正雄哥,真是不要脸!

    “我矛盾了很久,今天,终于有勇气跟你说了,答应我吧,等科古琴测完,我就向师部打报告。”

    “师部不会同意的,刘师长决不会答应!罗团长,你不要再说了,从明儿起,你也不要在我们这一组了,要是传到师部,对你影响不好。”

    “他为什么不同意?啊,为什么?”罗正雄忽然抬高了声音。

    万月半天没吭声,江宛音看见,万月已在挪动步子,想走出乱草丛。几束野花裹住了她的腿,让她有点抬不动步子。罗正雄居然走过来,直直地走向万月,江宛音看见,罗正雄伸开双臂,像是要猛地把万月搂怀里。她再也不能忍受,猛就站起来,冲崖下喊:“罗正雄,你不要脸!”

    这一声,让崖下的两个人吃惊不小。就见罗正雄刚刚伸出的双臂突然僵住,半天,都不知该咋个收回。一脸红晕的万月更是慌了手脚,她可是亲口答应过江宛音的啊,无论什么情况,什么时候,都不会做出伤害宛音妹妹的事。

    “好啊,你们两个,大天白日,竟干这事!”江宛音的眼泪哗就下来了,如果今天她不出现,还不定他们弄出啥事。但是,她能天天出现么?想到这儿,她冲崖下又喊了一句:“万月,你说话不算数,以后,休想让我唤你一声姐姐。”说完,一扭头,受惊的小兔一样朝山顶跑去。

    身后响起罗正雄的喊声:“江宛音,你给我回来!”

    令江宛音愤愤难平的是,回到临时宿营地,罗正雄非但不向她认错,还严厉批评她,说她工作期间擅离岗位,乱跑乱窜。化石孙奇这一天也突然有了话,当着全组人面,竟然说她对工作三心二意,不听指挥,还要求她向全组做检讨。这可把江宛音气坏了,她眼巴巴地瞅着罗正雄,看他最后怎么决定。你猜怎么着,他竟说:“饭后开会,让江宛音同志做检讨。”

    天啊,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正雄哥,这就是她千里迢迢跑来投奔的亲人!

    本来,小组会上,江宛音是很想把白日里看到的听到的还有心里恨过的,一古恼儿讲出来的,后来,后来是万月拿眼神阻止了她。万月的意思很明显,讲出来,罗正雄就没了威信,没了面子,再要指挥全团的人,就很难。江宛音虽然任性,关键时刻,还是能顾全大局,当然,这个大局里,正雄哥占了一大半成分。

    开完会,江宛音就从临时宿营地走了出来,化石孙奇讨好似的想跟着她,被她一句恶骂给骂回去了。古丽米热跟了她几步,好像对她不大放心,江宛音带着讥笑的口吻说:“想不到你白日里会放哨,夜晚又会跟踪。”这话有所指,开会前江宛音才知道,万月跟罗正雄在崖下草丛中说话的空,古丽米热就在不远处,一匹狼一样守望着山谷。古丽米热当然没敢跟,不过心里,她是真有话要跟江宛音说的。

    独坐在岩石上,江宛音内心起伏难宁,委屈的泪水一次次流出来,染湿了她整个脸。夜色像绸缎样包裹着她,让她受伤的身心处在极端的压抑中。这时候她一次次想起父亲,她认为父亲的手段并不高明,死缠硬磨不是个好办法,如果正雄哥真的不喜欢她,她这军也就白参了。

    白参了。

    不知啥时候,向导驼五爷走过来,静静地立她身后,见她这么久了身子还在抽动,驼五爷俯下身,用十分暖和的语气说:“娃,不要难过,啥事儿都有个结果,放心,他跑不出你手掌心的。”

    “你咋知道?”江宛音猛地扭过头,惊盯住驼五爷问。
    “我会看相,他这辈子,就跟你有夫妻相。”

    “真的?!”

    驼五爷坐下来,并不急着回答,而是跟她讲起了自个的故事,故事里,驼五爷是有过一个相好的,差点都做了老婆,可惜,当时他眼光太高,嫌人家是个二婚,没娶。后来,风里雨里,驼五爷也遇过不少女人,但真正搁心里赶不走的,还是那女人。

    “就是那个给你罗盘的人?”江宛音忍不住就问。

    驼五爷缓缓地摇头。

    也就在同一天,另一个组里,杜丽丽也流下了伤心的泪。

    杜丽丽终于清醒,那种美好的日子再也不在,飘浮在她心头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09:39:47 | 显示全部楼层
    杜丽丽一向认为,这个世界上,她是优秀的,也是聪明透顶的。聪明人就该有聪明人的人生,更该有聪明人的婚姻。所以在跟张笑天的关系上,杜丽丽始终保持着主动,张笑天热了,她冷;张笑天冷了,她热。总之,她想表现出胜券在握不急不慌的超然感,让张笑天摸不着头脑最好。摸不着头脑,才证明她杜丽丽有诱惑力,摸不着头脑,她杜丽丽才能进退自如,退守有余。谁知……

    人的一生是充满变数的,尤其像杜丽丽这样聪明而漂亮的女人,啥变数都有。当初她如果听了母亲的话,嫁给那个银行职员,她的人生可能就是另番样子。至少,就没有红海子的生生死死,没有科古琴的风风雨雨。或者到部队后,安安心心嫁给军区首长,她的人生更可能风风光光,体面无比。这两项选择放弃后,杜丽丽应该正视,应该对人生有个明确的目标或思路,可惜,杜丽丽是个自我感觉很好的女人,这感觉要是冲上头顶,是很能让她飘飘然上一阵子的。

    杜丽丽吃亏就吃到了这上面。

    换上别的姑娘,发现张笑天跟张双羊的热乎劲儿后,就应该保持警惕,至少,应该冷下心来认真想一想,该不该阻止,该不该自己也换种策略?杜丽丽没。她太自信了,张笑天怎么可能舍弃她而转向张双羊?是个男人都不会做这愚蠢而荒唐的选择。所以她表现得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还冷淡,还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点啥?论长相,我有张胖子十个好看。论能力,我比她聪明,比她能干。论家庭出身,她更是没法跟我比。就那么一个又胖又憨又没文化的人,你张笑天能看上?哈哈,笑死人。

    但是,张笑天偏偏就给看上了,而且,目标一旦确定,他便表现出惊人的韧力,真可谓铁胆忠心,不悔不改。杜丽丽这才急了,杜丽丽越急,越是没有好的办法,除了一天到晚对张笑天耍脸子,使性子,说风凉话,或者恶恨恨表现出一副看似不在乎的样子,居然,找不出另一种更为凑效的法儿。她不这么做还好,一做,反而迅速成全了一对姓张的。到今天,张笑天居然当着全组人的面宣布,科古琴之战一结束,就请大家吃喜糖。

    这话无疑于晴天霹雳,还没等大家的呼叫声响出来,杜丽丽脑子里便嗡一声,炸了。失去理智般冲张笑天吼:“张笑天,你休想做梦!”

    张笑天略略惊讶地抬起头,目光在她?白的脸上轻轻一掠,然后转向张双羊。他搁在张双羊脸上的目光,显然比扫在她脸上的要温柔,要细腻。杜丽丽是女人,对这种目光尤为敏感,而且感觉极准。曾几何时,张笑天也用这种目光抚过她,只不过那时他的目光缺少自信,缺少镇定,不像现在,那目光既老道又坦然,就像老夫老妻互相欣赏的目光。杜丽丽再次受到刺激,她认为张笑天真是无耻,居然当着她的面,放肆地把目光搁在另一个不如她的女人脸上。天啊,这简直就是一种羞辱!杜丽丽忍无可忍,紧跟着又发作了:“张笑天,别以为这样做,就能刺激我。告诉你,我杜丽丽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感情是要经得起考验的,你这种小把戏,哄哄张双羊还行,想蒙我,远着哩。”

    这话,杜丽丽自认为说得极其有水平。一则,她在向全组人宣告,张笑天刚才那话是玩笑话,是想拿张双羊刺激她,目的,还是想逼她答应他。另则,她更向全组人宣布,她杜丽丽绝不可能这么随便就答应他,就算答应,也得再考验他一阵。说完,杜丽丽自信地笑了。这么有智慧的话,也只有她杜丽丽能说得出。

    然而,张笑天跟张双羊都没接她的招,两个人事先预谋好似的,当众人面,给她演了一场戏。尤其张双羊,一改老实样,竟然不知羞耻地走过来,甜甜地望着张笑天,就把,就把头给靠在了张笑天身上。

    这动作,这情景,能是一个班长做的?能是张双羊做的?可她确实做了,不但把头靠上去,而且,而且还伸出一只胖手,捏住了张笑天的手。天呀,当那么多人面,她竟捏住了张笑天的手!在她们开放的小镇上,女人跟男人也不敢这样!这是在军营,不是在花前月下,不是在背人处,更不是在烛光跳跃的洞房里!

    她竟做得出!

    “张双羊!”杜丽丽喝了一声,忽然就不知再说啥了。张笑天呢,对她的喝斥无动于衷,而是更肉麻更无耻地回应了张双羊,用另一只手盖在张双羊肥嘟嘟的手上,那样儿,就像他们今天要结婚!

    这时候,宿营地发出一片狂呼。几个平时对她不满的男兵带头起哄,嚷着让张笑天跟张双羊来点更激烈的。尽管张笑天跟张双羊最终也没来啥激烈的,但那场景,那热烈,深深刺痛了杜丽丽。更为悲壮的是,众人围着他们起哄时,完全忘了她的存在,全组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她的存在,意识到她的伤心。这就证明,在这个组里,她杜丽丽早被排斥在外,她的那份好感觉只属于她自己,没一个人跟她分享。

    天呀,怎么会这样!

    不是感觉一直挺好的么,不是一直认为自己很重要很夺目么?怎么会这样?

    不幸再逢连阴雨,一波未平一波起,就在杜丽丽强忍着不让泪水喷出,一个人咬着牙躲远处负气的当儿,侦察员小林轻轻走过来,似乎无意,似乎有意,望住她说:“军区首长结婚了,娶的是你老乡。”

    “你走开!”

    奇迹都是人创造的

    一场雨夹雪劈头盖脸降下来,科古琴罩在雪雨??中。

    时令尽管已是夏季,但科古琴的天就是这样,不论何季,不论地面有多热,天只要下,就必然有雪。

    雨雪逼迫着战士们退缩到岩洞里。连续五天,特二团都没有工作。之前的某一天,罗正雄被紧急召回师部,开了一夜的会,回来,三个组班以上干部集中在一起,在科古琴山下的大本营开了一天一夜会。有消息说,师部对特二团下达了新命令,科古琴的测量任务有变,不仅要测出道路,还要测出几个矿点的详图。尤其几处地势复杂、山体易滑坡的险要段,师部要求特二团一并将其攻下。

    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基于兵团整体工作的需要。罗正雄带来的消息说,中央军委已作出新指示,要兵团做好扎根边疆建设边疆的战略准备,而且建设速度一定要加快,要在两年内解决兵团的自给自足,五年内把新疆的工农业建设搞上去。这就是说,所有想回到老家或是去疆外的想法都给破灭了,持这种想法的人只能放弃空想,安安心心驻守边疆。

    当然,这种思想在特二团是不存在的,加入特二团,就意味着你把生命已交给了边疆,交给了这大漠戈壁。但是,要想彻底征服科古琴,困难和险阻还很多。尤其是那些复杂地段,几乎是对特二团的极限挑战。

    会议决定,除留一小部分力量继续测量道路外,精干力量全部集中起来,趁天气还不是太暖,雪山还未开始融化,抢先向危险地段进军。

    会上,张笑天和万月被分别任命为突击营营长,目标为东脉的天柱岭和西脉的马牙峰。战前动员连夜召开,抽调到这两个营的战士激情勃勃,斗志昂扬,一点看不出畏难情绪。如果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雪,怕是在人烟罕至的天柱岭和冰雪茫茫的马牙峰,红旗已经飘扬起来。

    这场雨雪来得真不是时候,不仅阻断了战士们征服科古琴的步伐,而且让特二团的气氛变得凝重压抑。驼五爷就说,六月飞雪,怕不是好兆头哩。话没说完,留守在东脉的一组第二分组就出了事。

    而且是大事。

    谁能想得到呢?如果想得到,于海说啥也不会将战士们留在山里,留在那座崖下。罗正雄跟他建议过,要不就将战士们全带到山下,一则让他们听听会议精神,另则,也让三个组的战士们互相交流一下。到科古琴后,三个组的战士们各踞一方,还没集体活动过。于海说,还是让他们坚持一下吧,等测完这个月,来一次集体大联欢。罗正雄觉得这建议不错,临时改变决定,将三个组没抽到突击营的士兵们全留在了山里。如果能想到,罗正雄说啥也不会做这种改变。

    迟了,凡事一等后悔时,就迟了。而且,上苍是不给你后悔机会的。只能傻着眼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可这现实,能接受得了?

    天地茫茫。

    出事时,司徒碧兰不在临时宿营地。司徒碧兰本来是要跟着于海去山下的,成立突击营的消息于海向她透露过,她很是向往,一心嚷着要去。于海兴许是出于私心,没答应。兴许不是,或许司徒碧兰真不够资格。谁知道呢,事实是司徒碧兰没去成,留在了山里。向导哈喜达陪于海去了山下,司徒碧兰连个摔跤的伴都没有,闷得慌,加上于海他们下山没几天,天便落起了雨雪。困守在崖下,日子是那样无聊,接近苍白,司徒碧兰感觉自己的心里都要长出绿毛了。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

主题

30

帖子

239

积分

中校

Rank: 3Rank: 3

积分
239
发表于 2020-7-28 10:57:3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1秒就看完了,这东西叫爱爱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11:47: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天她困了一天,到晚饭时分,实在困不住了,独自走出宿营地,朝前面开满野花的山谷走去。雨还在下,雨雪打在脸上,生扎扎地疼,司徒碧兰一点不在乎,她最见不得的,就是遇到雨雪便躲起来。还特二团呢,这么点雨雪就怯了步,要是遇到冰暴,或者洪水,还不全完?这么想着,她捋了捋头发,将雨水打湿的刘海从额前捋开,露出水晶晶漂亮的额。

    走在雨雪中,司徒碧兰的心情接近灰蒙。这段日子,她过的并不愉快,工作老是提不起精神,常常,不自禁地陷入怔想中,一想就是老半天。司徒碧兰烦恼的,是那种叫做感情的东西。来特二团之前,她压根没考虑过此事,甚至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嫁人。父亲先后给她介绍过几位,都是父亲的助手,他们年轻,有为,似乎具备了好男人的所有优点,但她觉得滑稽,没意思,一个个推掉了。父亲倒也不逼她,按他的话说,世间万事,都应顺其自然,不可强求。特别在她的婚事上,父亲表现得远比他嘴里说的开明。加上五姨太也舍不得将她嫁走,生怕家里少了一个拌嘴的,变得冷清,变得感情没有寄托。所以司徒碧兰在男女感情上是很自由的,自由得近乎成了空白。这也好,空白就意味着没有污点,没有痕迹,可以放开手脚书写新的篇章。父亲司徒空登送她参军的路上,曾说过一句玩笑话:“到了部队,眼睛可要灵活点,瞅见上眼的,要主动。”当时她调皮地一笑:“怎么,想把我彻底赶出家啊。”身旁的五姨太脸色一沉:“他敢!我可不许你乱嫁人,嫁不好,一辈子受罪。”司徒碧兰翅起小嘴巴,“好好好,我绝不嫁人,守着你,免得将来有一天,你守了空房没人陪你。”这种玩笑话她们常说,彼此也不介意。但是那一天,五姨太却有点心为所动,抓着她的手,半天,略带忧伤地说,“也不知这一去,何时才能再见面。兰儿,说句真心话,我是舍不得把你送出去的,你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司徒碧兰当然不会后悔,她做啥事后悔过,没!但不后悔是没遇上伤心事,遇上了,心情一样会糟。

    司徒碧兰现在的心情就很糟。

    她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于海。尊敬是有,崇拜也有点,但要真正往那事儿上靠,就不沾边了,硬沾也沾不上,弄得心里还很难过。依她往常的性子,这种事儿是烦不到她头上的,沾不上就不沾,把烦心事扔一边,不理它。这次不行。司徒碧兰终于意识到,军营就是军营,没法跟家里比,家里你可以啥都不在乎,军营却不行。再者,于海是政委,不同于一般男人,要是换成张笑天他们,她或许还能一笑了之,不当个事。这点是受父亲影响,父亲的做人原则是:对上必须尊,对下必须爱,爱和尊可以有方式的不同,但在内心里,你必须守住一个原则。就是做人一定要真诚,绝不能把生活中的儿戏带进人际交往中。

    这交往,就有男女之间的交往,比如现在,就面对如何处理跟于海的关系。

    按说,她是没给于海给过错觉的,一次也没,所有的交往都是在正常范畴内,不存在两心相悦的那种。仅有的两次单独相处,也是于海找她谈工作,谈二营长江涛。细细想一想,她并没流露出爱慕他的意思,也没法流露。爱慕一个人得有条件,必须是那人先能打动她,让她心为所动,情为所萌。这点当然是受五姨太影响,五姨太不止一次跟讲过同父亲的故事,说父亲在某个瞬间一下打动了她,让她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是天,才是阳光,才是可以把女人一生照亮的火把。那么,为他赴汤蹈火也就在所不辞了。

    五姨太还教导她,爱男人,就该爱让自己第一眼就怦然心动的那种男人,这种男人不但热烈,而且一定能让你迷失终身。

    五姨太的理论是,好男人是让女人沉迷的那种,做女人最幸福的事便是沉迷到男人的海洋里,再也不醒来,这份沉迷有多长久,幸福便有多长久。司徒碧兰信。

    但偏偏,政委于海是个让人清醒的男人,越是跟他在一起,你就越清醒,想沉迷都沉迷不了。特二团的男人几乎都这样,包括那个张笑天,也是智性有余而慧性不足,男人少了慧性,便少缺许多味道,司徒碧兰对这种男人实在生不出爱慕。

    远不如跟向导哈喜多在一起快乐。

    问题是于海不这么想,他对她动了情,还是很热烈很执着的情,他甚至当面向她说:“你必须嫁给我,这是命令。”

    听听,多没情调啊。

    司徒碧兰又好气又好笑,天下竟有这样向女人示爱的,怪不得解放军到现在一大半是光棍,官再大,也讨不到媳妇。更怪不得他们四下里招女兵,原来是闹婚荒啊——

    可怜的一群孩子。她这么叹道。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请父亲来,给这些孩子上堂课,怎么讨女人欢喜的课。这课真是很重要。

    司徒碧兰一边乱想,一边往前面走。六月的雨雪似乎能感知她的心情,忽然地不那么粗野了,变得淅淅沥沥,有点像伤心人的泪。司徒碧兰要去的地儿,是前面一座叫姐妹崖的小山峰,几天前向导哈喜达带她去过,那儿有太多的山花,天一旦晴朗,遍野的山花将很是烂漫。她跟向导哈喜达在那儿摔过跤,三胜两负,她输给了哈喜达。后来又往峰下扔石头,结果她扔的比哈喜达远。哈喜达不服气,说敢不敢钻峰下的山洞?

    “有啥不敢的,钻!”结果他们就一前一后钻进了山洞。那是几天前的一个黄昏,测量队员们刚刚在乌鸡崖下扎下营,政委于海又要找她谈心,司徒碧兰借故不舒服,婉拒了。向导哈喜达似乎看出她的心迹,借故查看周围地形,跟踪而来。也就在那一天,她向哈喜达道出了苦衷。哈喜达听完,很认真地说:“于政委是个好人,他对你是真好,不过……”哈喜达犹豫半天,接着道,“这号事,我没经验,不比骑马射箭。要是你真不喜欢他,就告诉他你已有了人。”

    “可我没人。”司徒碧兰说。

    “随便编一个嘛,你不会连个人名也编不上吧?”

    “这种事哪能编,没有就是没有嘛。”司徒碧兰突然间变得较真,好像编一个人名对她很重要似的。

    “那就啥也不说,我们哈萨克人有句话,河流不会因风改变自己的方向。”

    “河流不会因风改变自己的方向。”那天,在山洞里,司徒碧兰反复念着这句话,觉得哈喜达跟她讲过的所有话里,就这句最有水平。

    往姐妹崖去要穿过一条小河,科古琴这样的小河真是太多,有的深,有的浅。横在司徒碧兰眼前的这条小河,不深不浅,不过河谷很阔,河内乱石耸立,张牙舞爪。那天过河时,她差点滑倒,幸亏哈喜达眼尖,抢先一步扶住了她,要不然,她单薄的衣衫就会让湍急的河水打湿的,那可是件害羞的事。司徒碧兰有过这样的尴尬,有一天她不慎落入水中,人倒是没大碍,不过衣衫全弄湿了,紧贴在身上,她的身子一下被湿衣箍起来,箍得紧紧的,自己都能感觉出那毕显的曲线。司徒碧兰莫名的就脸红了,这可是件从没有过的事,以前在家里,她会刻意穿些紧身点的内衣,对着镜子,一边边欣赏。有次被五姨太撞见,笑着取笑她:“知道欣赏自己了,心里准是有了男人。”她呸了一声,擂起小拳,在五姨太丰?的肩上轻擂了一下,“你才有了男人。”

    对自己的身体开始羞涩,虽不能证明心里有了男人,但至少,她懂得在男人面前矜持了。这也是进步。如果让五姨太知道,一定会夸她的。五姨太最担心的,就是她始终大大咧咧,不懂得女儿家的矜持,为此还专门训导过她,教她在男人面前怎样启齿,怎样舒眉。“女儿家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娘家的教养,为母的风范。我可不想让人指着你骂我,说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把你教育好。”

    “母亲,你给谁当母亲啊,也不害羞,叫你姐姐还挺合适。”她扮个鬼脸,同时在五姨太粉白的脸蛋上嘬了一口。

    那天,就是她掉进河中湿身的那天,偏巧就给于海撞见了,真是倒霉,就在她弯腰拧裤腿上的水的空儿,身后传来一阵响,扭过头一看,正是政委于海。那一刻,司徒碧兰发现,政委于海的双眼是发光的,很奇怪的光,直直地射过来,烙在她身上。而她的身,羞,别提了。有了那次尴尬,司徒碧兰再也不敢玩水了,她的身子真是发育得太好了,跟五姨太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这样的身子,既是福,也是麻烦。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6

主题

7557

帖子

2万

积分

元首

Rank: 8Rank: 8

积分
28489
 楼主| 发表于 2020-7-28 12:1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司徒碧兰小心翼翼地踩着河底的石头,一步步地,往河那边摸去。说不清为什么,这一天她特别想到河那边,想到姐妹崖下的石洞里去。石洞里固然没啥秘密,但除了石洞,她找不到更好的地方。雨雪交加,她不可能长久地淋着它,也不可能无目的地乱窜,那是纪律不允许的。政委于海虽是不在,但组里还有临时负责的老兵。那可是个严厉的家伙,发起火来比于海还猛。司徒碧兰说了一大堆好话,才得到准许。不过老兵只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说天黑如果还不回来,就鸣枪。

    鸣枪算是处罚,哪个人要是得到鸣枪的待遇,就意味着在特二团待不长了。这也是于海想出的怪招,生怕女兵们闲下来乱跑,看见花呀鸟的乱追,迷失方向,就定了这么一条。不过到现在,还没谁让鸣过枪。

    快要钻过小河时,草丛里突然窜出一只黄羊,只听得河对岸扑腾扑腾响了几声,受惊的黄羊便不见了。“黄羊——”司徒碧兰喊了一声,挽起裤腿,快步越过小河,就冲黄羊追去。科古琴的黄羊长得小巧玲珑,样子甚是好看,司徒碧兰最喜欢跟黄羊斗智了。追了几步,她发现,刚才黄羊跑过的地方,洒着鲜红的血,雨水打在上面,血很快盛开。一定是被狼咬伤了,怪不得刚才跑的样子像野兔,一蹦一蹦的。这野滩,这雨雪,黄羊的伤腿要是得不到包扎,很容易流血而死。司徒碧兰抬头看了看天,天已??,夜色很快降临。莫名的,她就替黄羊担起忧来。不行,得找到它,得把它的伤腿包好。这么想着,她便顺着血迹往前走。

    那只受伤的黄羊最终得到了司徒碧兰细心的呵护,是在姐妹崖下的石洞里。司徒碧兰没想到,几天前她跟向导哈喜达钻过的山洞,竟是黄羊的家,可惜那天他们没能在洞里看见黄羊。受伤的是一只小羊羔,大约是跑累了,或者,它从司徒碧兰甜甜的眼神里看到来自人类的友好,所以司徒碧兰接近它时,它没做挣扎,乖乖地让她揽入了怀里。小羊羔的腿不是被狼咬伤的,定是雨雪迷了眼,摔在了崖下,断了。司徒碧兰撕开衬衫,在洞口处找了一种叫野百合的草,嚼碎,贴在伤口上,然后一层层的,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天已完全黑下来,司徒碧兰猛地记起鸣枪的事,赶忙跑出洞口,就在这一瞬,她听见了可怕的声音。

    那是多么恐怖的一声巨响啊!事后很多天,司徒碧兰一想起那个黑夜,想起那声轰响,心,就禁不住颤悸。当时,她完全被那巨大的轰鸣震住了,排山倒海,惊天动地,用什么词形容,都不为过。总之,那一刻她听到了死亡的声音,世界唰地倒塌了,崩裂了,接着,耳边就响起一连串的碎响,那气势,那惊骇,是能让人在瞬间变疯的。

    司徒碧兰傻了有足足一刻钟,一刻钟后,大地发出的余威还没消逝,声音仍在持续,恐怖在层层加剧。司徒碧兰却在巨大的惊恐中醒过神。“滑坡!”她叫了一声,然后,就没命地,比听到鸣枪要紧张一万倍地,朝宿营地跑去。

    她在小河里连续摔了十几跤,跌倒,爬起,又跌倒,再爬起。此时的河水,已浑浊一片,恶浪卷着泥沙,滚滚而来。衣服湿成一片,已感觉不出身上还有衣服,羞涩感却已消逝一尽。嘴里灌了水,泥水,呛得她要吐,却没工夫吐。她在心里一边边发出吼喊:“滑坡啊——”踉踉跄跄的,朝乌鸡崖下的宿营地奔去。

    罪恶的乌鸡崖,以它坚固的外表还有整齐的灌木迷惑了测量队,也骗过了司徒碧兰。记得在此扎营时,政委于海还问过她,说这儿扎营有没有危险?司徒碧兰四下打量了一番,显得很有经验似地说:“没问题,这儿岩层坚实,灌木齐整,是扎营的好地方。”后来还是向导哈喜达,说营地离崖太近,建议往河谷这边挪挪。于海怕河谷夜里起水,没挪多远,放放心心就扎了营。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呀……

    那天的司徒碧兰最终也没能靠近营地,事实上,等她连滚带爬越过小河时,营地早就不见了。它被轰然滑落的乌鸡崖往前推了足足五百米,所以,她的脚步逼迫停在了离河谷很近的一座石崖下。天黑压压的,黑得人想死,可又没法死。空气绸得简直夯实了般,压在人心上,比山石还重。脚下,大地仍在颤动,一晃儿一晃儿,像是随时要把人甩到十万八千里外。司徒碧兰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这一刻她不能倒下,宿营地有三十多条生命,三十多个兄弟姐妹,她还没听见他们一声喊,哪怕是一声救命。

    天仍在呐喊,地也在呐喊,她钻过的小河,此时已是恶浪一片。这世界要是狰狞起来,比地狱可怕万分。司徒碧兰的嗓子已喊哑了,从洞口处震醒的一刻,她就不停地喊。喊什么她听不见,其实营地的同志们也听不见,但她一直在喊,一直在叫。那嘶声,比狼的野,比狼的哑,比狼的,更凄惨。

    “老胡——”

    “陈喜娃——”

    “刘兰梅——”

    没有回声,有回声也听不见,转瞬就被吞没。那一夜,整个乌鸡崖,不,整个科古琴,都被死亡阴罩着。

    天亮时分,大地终于安静,这时候的司徒碧兰,已成了个泥人,血人。这一夜,她做了太多的挣扎,太多的努力。她在黑夜里不停地奔走,不停地呐喊。尖利的山石刺破了她的膝盖,血从骨头缝里流出来。毛刺和灌木刮破了她的衣衫,一大半肌肤裸露着。腿上,胳膊上,甚至胸上,四处留下被荆棘刺破的痕迹,到处是血,到处是泥,她感觉不到痛,身体从某个时刻,已失去知觉。她只剩了一双手,一双不停地挖不停地掘的手。黑压压的乌鸡崖把巨大的灾难推她面前,也把战友们的尸体推她面前。每走一步,都能踩到战友们的血,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毫无目的地,在地上乱摸,乱抓。她感觉能摸到自己的战友,能抓到他们的生命,哪怕一只手,一条腿,那也是生命啊,那也是兄弟姐妹啊……

    她的确抓到了。先是一条胳膊,的确是一条胳膊,软绵绵的,血糊糊的,血很热,染了她一手,她一阵兴奋,心想总算找到自己的姐妹了。她感觉那是来自江西的刘兰梅,于是就喊了一声。刘兰梅没回答,那个时候刘兰梅怎么还能回答她呢?她又喊了一声,然后一用力,想把压在石堆里的刘兰梅拉出来。“你挺住啊,兰梅——”腾一声,她跌倒了,重重摔倒在后面的泥水中。她用力拉出的,竟是刘兰梅的一条胳膊,一条被巨石砸断了的胳膊。她惊了,心里哪还有害怕,冲黑压压的大地就喊:“兰梅,兰梅你在哪,我是司徒碧兰啊,我还活着,我来救你——”

    紧跟着,她又摸到一只脚,一只男人的脚。那脚很大,她一下就想起山胡子,那是分组里个头最高的一个兵,来自山东。“山胡子,是你么?山胡子,你坚持住,我一定救你出来——”她喊着,哭着,挣扎着,用全部的力气,用全部的情感,奋力将山胡子拽了出来。可那是山胡子么,那只是山胡子一只脚呀。其它呢?山胡子足有一米八啊,其它的呢?

    疯了,司徒碧兰完全疯了。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场景,她怎能不疯?怎能不疯么!

    她挖呀,刨呀,双手像两把刀,不,两只利器。指甲没了,手指头没了,她还不敢停下来,也停不下来。这时候她已清晰地感觉到死亡,不,死亡就摆在眼前,血淋淋的,很真实,很刺眼。她的双眼早已模糊,带着泪,带着血,带着她全部的感情还有呼唤。她呼唤什么呢?除了生命,还能有什么?是啊,这时候,只要能救出一条生命,她或许就能停下来,就能缓上一口气。可生命在哪,在哪啊——

    生命全都埋在了石崖下!

    一个分组,三十几个兄弟姐妹,竟全埋在了石崖下。

    天亮了。天终于亮了。

    亮了又能咋!

    第一束光亮刺破黑暗的时候,司徒碧兰是瘫在泥水中的,被血染得黑红的泥水,帐子一样裹着她。她已没了一丝力气,一夜的挣扎换来的,是比挣扎前更喘不过气的绝望。如果说黑夜里她还心怀着一丝希望,那么,这一束光亮,就把一切都给毁灭了。

    毁灭了。

    她软软地倒在泥水中。血水漫过她的身子,漫过她的肌肤,头颅,朝崖下的小河流去。

    山谷一片血红。

    这一刻大地出奇地静,科古琴出奇地静,山野出奇地静。

    风停了,雨住了,雪花,没了影踪。这一场雨雪,仿佛,为的就是这一场山崩。是的,山崩。乌鸡崖终于耐不住寂寞,在这绵绵的雪雨中,暴发了。

    它一暴发,人类就有三十多条生命为它殉葬。

    司徒碧兰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尽管一切明摆在眼前,可就是接受不了。她闭上眼,这个时候,除了闭眼,还能选择啥?

    思维失去,情感失去,爱失去,恨也失去,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让大地吞没她,让血水吞没她,她要跟二分组的兄弟姐妹们在一起。

    在一起。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Archiver|手机版|小黑屋|冒险岛游戏论坛 ( 沪ICP备17018465号-1 )

GMT+8, 2024-10-10 22:21 , Processed in 0.074340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