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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2: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也不知道是她使的计。”杜丽丽怯怯地道。

    “你知道什么?让你跟张营长一个组,是让你学技术,提高自己,不是让你拉拢他的。”罗正雄一激动,讲出的话就变了味儿。一听拉拢两个字,杜丽丽委屈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哨兵进来报告,阿哈尔古丽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搞的?!”罗正雄噌地拔出枪就往外扑,杜丽丽也止住哭,警惕地盯住哨兵。哨兵拦住罗正雄,说已有人去追了,估计她跑不远。

    原来,昨天晚上驼五爷一回来,阿哈尔古丽便被二组暗中监视起来,监视她的人中就有张双羊。谁知就罗正雄来的这么一会儿,阿哈尔古丽竟从监视者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茫茫大漠,乍看上去一览无余,似乎连只老鼠也藏不下,但你真要找出一个刻意隐藏的人,却是那样艰难。六个士兵找了一下午,居然连阿哈尔古丽的影子都没看到。

    形势相当危险。

    罗正雄当即决定,二组立即撤出临时宿营地,同时,点火告诉张笑天他们火速赶回营地跟一组汇合。

    第五节

    三天过去了,阿哈尔古丽还是不见踪影,找遍了能藏身的地儿,但她像是突然蒸发了,就连一丝气味也没留下。

    铁木尔大叔心急如焚,再也顾不上什么纪律不纪律,一个人牵着驼,非要到沙漠深处去找。为安全起见,罗正雄让侦察员小林带上三个人,跟在铁木尔大叔后头,并再三要求,绝不能走太远,必须当天去当天回来。

    还好,三天里沙漠分外平静,担心的黑衣人并没出现。

    据张双羊说,阿哈尔古丽是她交完班一个小时后溜掉的,当时她睡着了,胖人就是瞌睡多,她也想坚持,可坚持了没多久,就给眯了过去。当时负责监视的是一位年轻的小战士,他说阿哈尔古丽嚷着肚子痛,要解手,他跟了几步,被阿哈尔古丽骂了回来,等意识到不对劲时,沙梁子那边已没了人影。

    “为什么不叫醒张双羊?”罗正雄真是气得要发疯,一个组的兵看不住一个阿哈尔古丽,这事要是传出去,特二团还能叫特二团?

    “我叫过,可吴干事说张双羊刚睡着,不要打扰她。”吴干事就是秀才吴一鹏,年轻一点儿的战士都这么称呼他。

    事实确实如此。阿哈尔古丽捂着肚子往沙梁子那边去时,挨了骂的小战士跑回来,想叫醒张双羊,让她跟在后面,谁知秀才吴一鹏硬是将小战士挡了回去,还说出了事由他负责。小战士自然不敢往沙梁子那边去,偷看女兵解手是要受批评的,重者还有可能被遣送回去。

    吴一鹏对此却矢口否认,他坚决不承认当时遇到过小战士:“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嘛?”

    这天深夜,吴一鹏被叫醒,睡眼惺忪中跟着张笑天走进罗正雄的地窝子。恍惚中,他觉得坐在地铺上的不是罗正雄,正要问张笑天深更半夜带他来做什么,猛然,他醒了,彻底醒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可以决定他生死的人。

    “请坐。”昏暗的地窝子里,响起的竟是师长刘振海的声音。

    吴一鹏抖了几抖,他万万没想到,师长刘振海会不声不响地来到营地。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点信儿也没听到?慌乱中,吴一鹏扫了一眼地窝子,除了不带任何表情的刘振海,他没看到别人,张笑天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吴一鹏强压住内心的恐慌,勉强将身子弓下,他真是没有勇气在刘振海面前落座。

    “坐吧,好久不见,我们该认真谈谈。”刘振海的语气极为温和,一点儿听不出他带什么情绪。吴一鹏的心稍稍实落了些,兴许,事情并没他想的那么坏。

    一开口,吴一鹏心里的那点儿侥幸就全熄灭了。

    “说吧,她是不是想拉你过去?”刘振海开门见山,丝毫没给吴一鹏回旋的余地。吴一鹏的心腾地暗下去,感觉整个世界都昏暗一片。

    让吴一鹏到特二团,是刘振海在好几个选择中艰难做出的一个,可以说,这个选择带点儿亡羊补牢的味道,对吴一鹏,则具有新生的意味。吴一鹏是个人才不假,能说会道,文化程度又高,是师部难得的秀才。在兵团一大半人是文盲半文盲,部队文化水平极需提高的今天,发现和培养这样的苗子,应该说是全兵团的当务之急。可惜,刘振海看走眼了。对此,他在师部会议上做过多次检讨,并顶着重重压力,没把吴一鹏打发回团部。这就让一些干部产生错觉,以为吴一鹏是他刘振海的红人,没谁能动得了。但刘振海对吴一鹏,却是在失望中含着期望,他甚至为这个年轻人祈祷,希望他能去掉身上的傲气和浮躁,虚心做人,同时能彻底反省自己,不要老居功自傲,认为革命成功了,应该享受了。坦率讲,你吴一鹏哪来的功啊?有文化就了不起?有文化而没有骨气,没了军人的铁血斗志,你还是个孬包!刘振海不喜欢教训人,更不喜欢把什么都说透,说透就没了意思,再者,像吴一鹏这么聪明的人,用得着说透?他应该知道前途在哪儿,路该怎么走。可现实一次次令刘振海失望,除了宣传方面表现出的那点儿优势,其余的压根儿就不能往桌面上提,一提就让人恼火。特别是吴一鹏多次吵着要官、要不到官又吵着转业这档子事,简直让刘振海脸红!当初,当初怎么就看上了他?

    组建特二团,刘振海第一个就提出让吴一鹏去,政委童铁山坚决反对:“让他去?这是特二团,不是参观团!”

    “老童,不要这么看人嘛,秀才是有点儿毛病,有毛病你也得让人家改啊,给他这个机会,让他磨炼一下,兴许……”

    “给他的机会还少,哪次他珍惜了?”

    两人争来争去,最后还是师长说了算。不过童铁山把话撂在了明处:“我可说清楚了,如果他惹出什么乱子,这责任我不担。”

    “好,我担。”会上,刘振海等于是替吴一鹏拍了胸脯。这个胸脯他当时拍得很自信,现在看来,他自信得太早了,甚至自信得很愚蠢。

    “说吧,既然做了,就有勇气把它承认出来。”刘振海继续不恼不怒,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保持着这么好的耐心,可见秀才两个字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分量。

    刘振海没上过一天学,他那点儿文化,都是边打仗边跟人家学来的,有些还是跟国民党俘虏学的。在他眼里,文化人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当年他因为把国民党一个团副私自扣押下来给自己当战地老师,差点儿让军长一怒之下把他旅长的帽子给抹了。

    斗争了半天,矛盾重重的吴一鹏终于知道这事赖不过去,不得不垂下头,带着三分忏悔七分恐惧,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道给了刘振海。

    吴一鹏知道,刘振海不发火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如果你硬逼他发火,很可能他会猛地抄起枪,一枪先打烂你的头。

    就冲这点,他还算个聪明人。

    阿哈尔古丽果真是扎伊精灵,代号叫“乌鸡”,这一点她跟吴一鹏讲得很清楚:“我把身份告诉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听话,乖乖儿照我说的去做。”

    “你不怕我马上向团部报告?要知道,精灵可是我们兵团的死敌。”

    “我把身子都给你了,还怕堵不住你一张嘴?”阿哈尔古丽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变得比魔鬼还狰狞,“现在不是我怕你,而是到了你怕我的时候了。别忘了,我可是维族姑娘,敢动维族姑娘,你胆子不小啊!”阿哈尔古丽边说边掏出一把刀,刀光森森。惊魂未定的吴一鹏清楚地看见,阿哈尔古丽伸出软软的舌头,在刀刃上舔了几舔,“噗”一声,一股子血喷在他惨白的脸上。

    “听着,你必须在红海子测完以前,把特二团及兵团的全部意图打听到。他们到底要在新疆留多久,会不会真如传言说的那样,赖在我们的地盘上不走。还有,红海子的所有资料,你要一份不少交到我手上,如果有半丝闪失,孙旺子就是你的下场!”

    “这……资料看管得很严,你让我怎么拿?”

    “那是你的事,必要时你可以学特一团那位勇士,送他们上西天。”

    “你——”

    “哈哈——”阿哈尔古丽爆发出一阵狂笑,没想到,被她搞到手的男人竟是这么一个窝囊货,她忽然有点儿后悔。一开始,她的目标是张笑天,可惜杜丽丽那个妖精抢在她之前发情,把她的一道好菜给抢了。不过,留着张笑天,她还有别的用处,想到这儿,她猛地冲吴一鹏喝了一声:“起来,现在还不是你躺在炕上享受的时候,你必须在风暴停止前把驼老五引出来,我要亲手宰了这只老山羊!”

    在扎伊精灵眼里,所有跟她们作对的,都是山羊,她们才是沙漠中的狼。

    狼食羊,天经地义。

    可驼老五这只老山羊真是狡猾,居然变着法子不让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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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2:32:21 | 显示全部楼层
   吴一鹏说,黑风暴期间,他潜回过营地,阿哈尔古丽告诉他,只要把驼五爷的驼引出来,就不怕他不上钩。可惜他在营地外红柳丛下的洞穴里猫了两天都没觅到机会。当然,他并不知晓,黑风暴中,驼五爷并不在营地,而是按罗正雄的指示再次去了某个地方,暗中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

    张笑天跟杜丽丽看到的那一幕,正是阿哈尔古丽没能按计划宰了驼老五,冲吴一鹏发火。

    “现在该把罗盘拿出来了吧?”听完他的话,刘振海并没发火,点了一支烟,冷冷地说。

    “罗盘?”这次轮到吴一鹏吃惊了。

    居然连这事他都知道!可见,从一开始罗正雄就没相信他。自以为很聪明的吴一鹏这才相信,兵团里关于罗正雄神乎其神的传闻,并不是人们假造的,对罗正雄,他真是了解得太少了。

    罗盘的确是吴一鹏拿走的,在师部的时候,他就听说向导驼五爷有件宝贝,凭着这宝贝,纵是沙漠中有再大的风浪,你也迷不了路。这罗盘不只是驼五爷救命的工具,更是他一生最最珍贵的信物。罗盘其实是那个小妇人的,干驴皮滩上,小妇人拿它当命一样,面含羞色地塞进了驼五爷怀里,然后软软地说:“往后,我的生死就交给你了。”

    原以为偷了这宝贝,他就可高枕无忧,哪怕全团的人死光,他吴一鹏也能活着。没想到,一双眼盯在后头。正是那个早晨,改变了他的命运。阿哈尔古丽在土炕上也用同样的话说:“现在该把罗盘拿出来了吧?”

    “你给了她?”刘振海这次有点儿惊了。

    吴一鹏垂下头,脸比死灰还暗。他岂能不给,不给他能活着走出那洞?

    这个晚上,两个人在地窝子里一直谈到天亮。天明时分,吴一鹏走出地窝子时,战士们发现,他的双眼是红的,黑红,他的脸色却很诡谲,让人猜不出师长到底跟他谈了什么。

    就在同一天夜里,离营地很远处的七垛儿梁,一场口袋战也在悄悄打响。

    这得归功于驼五爷,发现黑衣人秘密的同时,驼五爷也闻到了林家川的气息。说起来,发现林家川藏身的洞穴,要比发现黑衣人那个洞穴早一天,可驼五爷当时并没意识到这是两码事,还以为两个洞穴都是黑衣人的,后来经罗正雄提醒,他才猛然醒悟:是啊,我咋给糊涂了,前面那个洞穴又小又破,里面除了一摊血,啥也没,一想就不是黑衣人的嘛。就这样,驼五爷又带着人找,结果在离坎儿井三十多里的地方,又找到一口穴。这穴不大,从外面看,你根本猜不出那是口穴。那样的黑窟窿沙漠里到处有,谁看见也不在意,但驼五爷在意了,他是从沙刺的异常上看出端倪的。长在那口穴处的沙刺,跟别处的不一样,具体有啥不一样,驼五爷说不出,但能一眼看出。

    “就这儿。”他冲随行的战士讲。

    两个战士狐疑地盯住他,认为不可能,因为驼五爷指的地儿,太平常了。一个小黑洞,洞口乱七八糟长着沙刺,如果这种地儿也要怀疑,把全兵团调来,一个月怕也搜不完。

    “不信?”驼五爷狡黠地望住两个士兵,得意地一笑,猛一用力,将那株看上去快要死的沙刺拔了下来。原来,那团沙刺不是长上去的,而是让人栽上去的,随着沙子的哗哗声,一个直径约有一米的洞口显了出来,跟刚才看到的洞口完全两样。两个士兵惊讶了一声,就见驼五爷已缩起身子,狗一样钻进了洞里。三个人往里爬了约有五米,前面豁然开朗,一个足有半间屋子大的洞穴呈现在眼前。两个士兵这才不得不信服地赞叹起来。

    “先别夸,耳朵和眼睛留点儿神,这种洞穴可不是好玩的。”驼五爷提醒道。两个士兵旋即提紧了心,小心翼翼地跟在驼五爷后头。这穴很像是老早以前人们居住的窑洞,火把点亮后,三个人同时发现,洞壁上留有不少刻画的痕迹,从画的线条上看,多是飞禽走兽之类供人们祭拜的东西。驼五爷不敢分神,立刻在洞里搜寻起来。然而,搜寻的结果很令人失望,除了几个烟头,还有一些散落的馕渣,三个人啥也没找见。凭直觉驼五爷断定,这儿是藏过人的,而且不止一天,说不定那场暗无天日的黑风暴此人就是这穴里度过的。可是这么长的日子,他靠啥生活?蓦地,驼五爷盯住前面洞壁下的一个小土堆。“挖!”他说。两个战士将小土堆挖开后,真相出现了,是一堆鸽子毛!这穴里曾经有鸽子,那人正是靠这些鸽子活下命的!

    “是个有办法的家伙!”驼五爷赞叹道。联想到罗正雄跟他描述过的林家川的特征,驼五爷断定,这穴里曾经藏的人,定是林家川。能在如此神秘的沙漠里一眼发现这孔穴,可见此人在地质方面的造诣有多深。照驼五爷的判断,此穴是一户人家住过的窑洞,而且这户人家是打猎为生的。洞壁上那些画,就是他们曾打到的猎物,打一样画一样。这么看来,红海子这地方就不简单,说不定老早的时候它还是一处很发达的寨子。想到这儿,驼五爷忽然明白刘振海为啥要把特二团的第一站定在红海子了,真是英明啊,解放军就是解放军,啥方面都高人一筹。这红海子,地下绝对有宝藏,说不定在这洞里挖下去,就能挖出啥稀世珍宝来。

    驼五爷收回遐想,带两个战士离开,照着先前的样,将那株沙刺栽好,这样,穴口又看不出什么了,跟司空见惯的大沙漠一个模样。驼五爷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地方。

    按照前后两个穴的方向判断,林家川逃命的方向,定是七垛儿梁。他一定是渴急了,想亲口尝尝圣水,或者,七垛儿梁就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碰头的地方。

    “我叫你碰!”驼五爷恨了一声,当夜便带着几个战士往七垛儿梁而去。

    老羊倌的确是一个好客的人,而且,从他跟驼五爷的亲热劲儿看,两人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后来驼五爷才告诉罗正雄,他跟老羊倌是一同来到新疆的,他做了驼客子,老羊倌却给七垛儿梁一户人家牧羊,牧到后来,他成了那户人家的上门女婿。这些年,沙漠里奔命的驼老五偶尔思念家乡或是心里有了别的事,就要到七垛儿梁停个脚,两个人唠一唠,或者看看老羊倌的子女,心就又回到了原处。人这一辈子啊,难断的,还是根;难了的,还是儿女间那份情。驼老五是没啥指望了,自打娇艳的小妇人一命呜呼,离他而去,他的心,就随着到了某个地方。不过,看见老羊倌一家甜甜美美,他的心就湿湿的,有几分酸,有几分甜,也有几分失落。前阵子,老羊倌还笑着说:“老五啊,这么活也不是个办法,要不,到七垛儿来,落个脚,找个帮衬,至少炕头也得有个唠话儿的。”

    “不盼了,也盼不到了,老天爷给我的,就这么条路。”驼五爷话里头有一股掩不住的悲凉。

    “七垛儿的马寡妇,我看行,要不,我给你问问去?”

    “算了,各有各的日子,惊扰了人家,我担待不起。”

    这话就没再提,不过,偶尔地,驼五爷也想,听说马寡妇人倒是不错,心眼儿好,手脚也利落,就是命不好,十年前守的寡,拉扯着一男一女,苦。尤其是这趟做向导,看到这些官兵,男男女女的,成双结对,有说有笑,就想,要是马寡妇在,他就不会那么在乎他们谁跟谁好了。

    嘿嘿,人世间的事,怪,真怪。驼五爷竟然跟张笑天他们较这个劲。

    听了驼五爷的话,老羊倌一脸警惕地说:“你是说,那个人会朝七垛儿来?”

    “我想他会。”

    “你是说,他手里有解放军想要的东西?”

    “啥解放军想要的,本来就是人家拿命换来的,你没见过那些测量兵,可苦哩!”

    “嘿嘿,不就扛个仪器满沙漠闹着玩,比起打仗,轻松多哩。”老羊倌笑着说。

    “胡说!不懂就不要乱呔吣。闹着玩,你去玩给我看,人家干正事干大事哩。”

    “开个玩笑么,看你,发个啥火?说,要我咋帮你?”

    “守住那口井,这人鼻子尖,一定会闻到水味儿。”

    “放心,我老羊倌给他做个口袋,等他钻!”

    很快,村子四处,沙梁子背后,布满了人,那口闻名沙漠的圣井,更是摆下了龙门阵,就等着林家川一头钻进来。

    但,等了两天两夜,没动静。“他会不会闻到味儿啊?”老羊倌吃不准地问。

    “应该不会,这事儿做得密,就罗团长知道,再者,我们来时是绕着弯儿进来的,不会留下啥踪迹。”驼五爷心里也犯惑。

    “可他在暗处,你们在明处。”老羊倌又说。

    “先甭灰心,等,我就不信他能一直拿鸽子血当水喝。”

    人是不能多喝鸽子血的,应应急可以,连喝几天,就会把命喝掉。

    然后就等。又是两天过去了,老羊倌的儿女们已经不耐烦了,觉得驼五爷拿他们开涮。这茫茫沙漠,一个人没水没粮,能活两个多月,没听过。再者,人家也不一定到七垛儿梁来,人家可是地质专家啊,这一带哪儿有水,清楚得很。要不能把他选到特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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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2:49: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节

    二管家乌依古尔简直要疯掉了。

    祁顺这个挨千刀的,骨头真是硬,比鹰还硬。所有的刑法都用过了,他还是不开口。

    “我真想一刀一刀扒了他的皮!”独眼男人更是恼羞成怒,祁顺哪是在抵抗,简直就是在羞辱他!自打跟了乌依古尔,自打做了副教头,有哪个人硬得过他的刑法?那些自以为骨头很硬的,落他手里,没过三招,全都屁滚尿流,该说的不该说的全招。可这个祁顺,真是害苦他了。又不能让他死,又不能弄残他,还要让他乖乖儿说话,难,难死他了。

    乌依古尔阴阴一笑:“光用硬的不行,他的骨头里有钢,你越硬,他越跟你较劲。得想个怪招,让他尝些甜头。”

    “啥甜头?”独眼男人急切地问。

    “对男人来说,世上啥最甜?”乌依古尔露出一脸坏笑,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盯住独眼男人。

    “女人,世上没有比女人更甜的。”独眼男人淫笑着说。

    “那就让他在女人的怀里把秘密全说出来。”

    “他是解放军,这办法,怕是不灵吧?”

    “解放军难道不要女人?你没见他们成车成车地往这里拉女人?他们想女人都想疯啦!我的教头,动动脑子吧。”

    “这……”独眼男人难住了,就算祁顺能倒在女人的怀抱里,上哪儿去找这种女人,这可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呀。

    “阿依汗,别忘了我们的老朋友阿依汗。她手里,啥样的女人都有。”乌依古尔提醒道。

    阿依汗不住在这座院子,这院子是头人阿孜拜依以前的老院子,也是他们的一个据点,阿依汗不喜欢这儿,她住在自己美丽的小院里,那儿有高高的葡萄架,有粉红粉红的杜鹃,有香馨四射的熏衣草。当然,那里少不了女人。阿依汗四十多岁了,打八岁开始,她的生命便跟女人联系在一起,这辈子,她已无法跟男人交流,更容不得男人的气味骚扰她,除非迫不得已。她喜欢这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听她们唱歌,看她们跳舞。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葡萄架下,让一个乖巧可人而又聪明伶俐的女孩儿替她捶腿,是件很享受的事。

    她爱她们,尽管对她们很狠,可这狠,是教会她们生存的法则。弱肉强食是永恒的生存法则,要想不被食掉,你就得学会先食人。食人有各种各样的法儿,阿依汗教给她们最朴素也最实用的法儿。当然,做精灵是另码事,阿依汗手下的姑娘,并非个个都能做精灵,十个里能出一个就不错了。怪不得失去一个精灵她会那么哀伤。

    哀伤让阿依汗衰老,可她多么不想老啊。

    “我的阿默罕,我要跟月亮同在。”她跟捶腿的女孩儿说。

    阿默罕十七岁,跟其他维族姑娘一样,皮肤白皙,眼睫毛好长,眼窝好深,身材高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两粒晶莹的葡萄,嵌在白净而红扑扑的脸上,显得格外好看。但你如果把她想成温情脉脉的女孩子,那就错了。她是阿依汗手里很重要的一张牌,阿依汗轻易是舍不得用的。

    独眼男人找到阿依汗的这天,阿依汗刚刚得到两条坏消息:一是那个名叫王涛的男人并没掉进她的陷阱,居然奇迹般地逃走了,至今觅不到影踪;另一条更令阿依汗沮丧焦虑,她的宝贝“乌鸡”出事了,生死不明。

    乌云吞噬了太阳,她美丽的小院落充满了悲伤。

    独眼男人就在这时候把乌依古尔的想法说了出来,哀伤的阿依汗突然跳了起来,指着独眼男人的鼻子骂:“我阿依汗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是草原上一只永远战不败的鹰,想借我的手达到你们的目的,办不到!”

    “美丽的阿依汗,我们是老朋友,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应该团结一心才是。”

    “天上永远不可能有两个太阳,鹰是不会和犬做朋友的。告诉你的主人,草原是我的,沙漠是我的,辽阔的疆域是我的。”阿依汗有点儿失去理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她忘了曾经跟阿孜拜依达成的协议:在赶出解放军以前,扎伊派跟头人就是一家。

    独眼男人失望而归,对付阿依汗这样的女人,他还显得不够分量。

    谁知,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刚洒满大地,老院子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竟是美丽的阿默罕。

    二管家乌依古尔不无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她不会坐视不管。”

    阿默罕就是他们要找的女人。昨天深夜,阿依汗突然改变主意,将阿默罕唤进自己屋里,如此这般,细说一通,最后拉住阿默罕细软的玉手,深情地说:“我的阿默罕,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我等着你扫掉乌云,让我重新看到太阳。”

    听见门响,祁顺挣扎着睁开眼。独眼男人真是太狠了,攻击他的下体不过瘾,又改为攻击他的眼睛,拿两根细软的芨芨,专门抽他的眼睑。他的眼睛已经红肿,眼球都快要掉出来了。剧痛中,祁顺看见有人进来了。屋子昏暗,光线朦胧,祁顺以为是独眼男人,等了半天,不见有拳脚甩过来,他才挣扎着往起坐了坐。这一次,他辨出进来的是位女人,不是靠眼睛辨出的,是靠鼻子,女人的气息总是令绝望中的他想到光明。女人静静地站着,不说话,也不走过来。祁顺感觉到一股柔柔的目光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似风、似水,又似穿透黑暗轻洒下来的月光……

    是她,一定是她。那张被花巾裹着的美丽的脸呈现出来,那么近,那么真实,祁顺甚至能看到她乌黑的眼睛里传递出的深意了。

    是的,深意。每次放风或是被抬出去,他都能不期然地看见那目光,她就躲在这院里,或是长廊下,或是葡萄架下,一等乌依古尔的人走开,两个人的目光就会快快地相遇,有时短暂,有时稍长一会儿。无论多短,祁顺都能被那目光点燃,那是希望,那是召唤,那是黑暗中唯一能捕捉到的光明。

    果然,三天前,就在乌依古尔和独眼男人再次扑向隔屋那对妇女时,她走过来,以闪电般的速度划过他的身边。祁顺听到一句话,不太流利的汉话:黑暗很快会过去,等着吧。

    等他被抬回黑屋子时,手里就多了样东西,是美丽的维族姑娘塞他手里的,一颗花叶叠成的小五角星!

    自己人,一定是自己人!祁顺心里涌出一股热,很快,这热传遍了全身,激励了全身,疼痛感一扫而尽,祁顺甚至能咬着牙站起来了。我一定要坚持住,师长他们不会不管我,他们一定得知了消息,正在想办法。这位美丽的姑娘,一定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三天里,那颗小小的五角星激励着他,鼓舞着他,让他不再有任何畏惧。可恶的乌依古尔,等着吧,你这狼窝一定会被端掉!

    “水……”祁顺唤了一声。他真是口渴,狠毒的独眼男人,居然三天都不给他一口水,还说:“想喝水是不?说吧,说出一个秘密,给你一口水;等你把解放军的事儿全说出来,我给你一条河。”
    门口的女人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似乎带着点儿为难,不过,她还是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祁顺闻见一股香,那是维族姑娘特有的体香。别怪祁顺,被剧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就靠回味这种体香打发时间。祁顺做侦察兵,接触过不少维族姑娘,她们的美丽和多情是留在他心中的一道永恒的风景。

    真是想不到,女人真就喂了他一口水。多么清香啊,清冽、甘醇,带着鲜果的甘美,带着冰雪的透凉。祁顺凑上嘴巴,等待第二口,女人却突然说话了:“我仁慈的主,救救受苦的孩子吧。”

    就这一句话,祁顺便断定,她不是那个美丽的维族姑娘。尽管到现在,他还没跟那月亮般纯洁美善的人儿说过话,但他听过她的声音。“黑暗很快会过去,等着吧。”他再次记起她说过的话。

    你是谁?祁顺很想问一句,但他忍住了,没问。没搞清对方身份前,绝不能先开口,这是侦察兵的原则,也是保护自己最有效的方式。女人没给他第二口水,她像神一样站他面前,用目光抚摸着他。祁顺忽然有一种怪怪的不太妙的感觉。
    政委童铁山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乌依古尔果然又耍新花样。据内线古丽米热带出来的情报,老奸巨猾的乌依古尔想用女人来征服侦察员祁顺。“老掉牙的美人计,看来真是黔驴技穷了。”童铁山跟侦察连长孙虎说。

    “不能小看这个阿默罕,她是阿依汗手中的一张王牌,不仅人长得够妖冶,而且手段极尽歹毒。”孙虎担忧道。

    “用不着小看,但也用不着怕,相信祁顺同志还不至于让女人俘获。”童铁山说得很自信,自信里面,却有掩不住的深虑。

    乌依古尔藏身的据点是侦察连摸到的,在吐峪沟一个叫麻扎的小村落里,这里是葡萄的世界,也是哈密瓜的世界。解放新疆的时候,这儿没响过一枪一炮,和平和友好的光芒永远普照着美丽的吐峪沟。但是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吐峪沟最富裕最阔绰的两座院落,却是恶魔藏身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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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3:0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秘密包围麻扎,切断吐峪沟跟外界的通道,随时监视院里的一切,在师长没有下达命令前,切不可轻举妄动。”童铁山命令道。

    “是!”孙虎啪地一个立正,随后又说,“我怕再拖下去,祁顺同志有危险。”

    “一个人的危险事小,消灭整个扎伊反动势力才是我们的目的。你转告古丽米热,让她尽最大努力接近祁顺,告诉他外面的情况,同时,让她设法跟五婶和兰花接上头,一定要把她们也救出来。”

    “是!”

    五婶和兰花,正是那对妇女。五婶是侦察员王涛的母亲,兰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真是想不到,乌依古尔这样的消息都能打听到,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将她们抓来,可见这帮人神通有多大。

    乌依古尔却不这么想,为这两个女人,他费了很大心机!就在特一团出事的第二天,乌依古尔便得知资料落到了王涛和林家川手里。这两个名字他不陌生,甚至称得上亲切,因为他在特一团里的人,就是跟这两人打交道的。而且他还知道,这两人都跟国民党方面有联系。他曾动过脑子,想把他们拉过来,可这两人太狡猾,老是对他存一手露一手。当然,这跟铁猫有关,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比他乌依古尔还狠。乌依古尔跟铁猫有过两次交锋,两次他都败了。打心底里讲,他有点儿怵铁猫,更怵他背后的势力,那可不敢小瞧啊,怕是头人阿孜拜依也得让他们三分。想到这儿,乌依古尔猛然就想到一个人,兰花!这女孩他不算陌生,虽然是汉族,跟他却有点儿瓜葛。还是乌依古尔刚当上二管家那阵,他去南疆汉人居住的村落找玉女。所谓玉女,就是年岁没超过十五,家中属老大,尚未婚配,人嘛,长得要好看,正眉正眼,没啥毛病。重要的,她要对维族人心存感激,是维族给了他们汉人存活的地儿,是维族湛蓝的天空和辽阔的草原生出新鲜的空气,才让汉人有了喘息的机会。天是我们的,地是我们的,山川草木都是我们的,你们汉人生来就是为我们当奴仆,在我们的眼皮下活命的。这就是头人阿孜拜依还有乌依古尔的逻辑,也是他们征服汉人的理由。头人阿孜拜依每年都要到汉人居住的村落找玉女,然后把她们带到寨子里去,按寨子的需要分配给她们活干,让她们一心一意侍候他的家眷。

    被选为玉女,一生是不得嫁人的,就连多望几眼男人也不行。

    那次选中的,正是兰花。临上路时,村里有个叫五婶的寡妇突然颤巅巅地跑来,一进院子就哭:“使不得呀,遭天杀呀!兰花和俺娃儿订过亲的,她有男人呀!”

    “男人?”乌依古尔警惕地盯住兰花的爹,一个穷得只差卖自己的委琐男人。

    “没……没……没这回事。”

    “穷老根儿,你咋出尔反尔?我儿子要是回来,饶不了你!”叫五婶的女人止住哭,扑向兰花的爹,被乌依古尔带的人拦挡住了。

    “到底有没有?”乌依古尔恶恶地瞪住穷老根儿。这事可不敢马虎,玉女是绝对不能订过婚的,哪怕别人提过亲也不行,一提亲,等于就是她的肉体已被男人的灵魂给附住了,这样的女人已经不干净,况且还是汉族女人!

    “没……真没……”已经拿了银子的穷老根儿当然不肯承认,不过他的语气已不那么坚定了。从他越发委琐的神态上,乌依古尔断定,这个貌似圣洁的女孩子早已被男人玷污过,不配做玉女。也就是那次,他得知兰花早已许配给一个叫王涛的男人。这男人在共产党的队伍里吃粮,两人按汉人的习俗相过亲,穷老根儿还收过王家二升小麦、三尺花布的礼。

    万万没想到,企图拿到资料逃跑的王涛正是跟兰花订过亲的人。乌依古尔一点儿没犹豫,火速赶往那个村落,他必须在铁猫想到这一点前把她们抓来。相信有了她们,王涛不会不听他的召唤。

    是的,召唤,乌依古尔喜欢这个词。

    乌依古尔不能不沮丧,岂止沮丧,他简直要被王涛气疯了。五婶跟兰花是抓来了,尽管费了不少麻烦,但总算没逃出他的掌心,王涛也算是听他的召唤,乖乖成了他笼子里的鸟。可结果呢,到现在他啥也没得到,资料没拿到,王涛在他手里捏了几天,又给逃了。原以为他还会回来,没想到他真能舍得下母亲跟媳妇!狠啊,比我还狠!乌依古尔越想越气,越想越觉窝囊。头人阿孜拜依那边早就不耐烦了,再要折腾不出点儿动静,他这个二管家,怕就要跟大管家一样,做个替死鬼。

    “来人,给我扒了她的皮,狠狠地抽!”

    独眼男人闻声赶进来,这两天他的手真是痒痒。阿孜拜依发下话,留着祁顺,还有用;乌依古尔也怕把祁顺给折腾死,不让他练手。正痒得难受哩,就听乌依古尔唤他。

    反捆着双手的五婶被拖到院子里,乌依古尔指着院中央一棵树:“吊起来,我就不信汉人的皮有那么硬。”

    气息奄奄的五婶被吊了起来,屋子里响起兰花的嚎啕声。独眼男人阴笑着,手拿皮鞭,琢磨着先抽五婶哪个地方。就在这时候,下人惶惶来报,说门外来了两个陌生人,嚷着要见二管家。

    “什么样子?”乌依古尔问。

    “是两个汉人,一个面生,一个面熟。面生的不到三十岁,手上戴着个猫套。”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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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3: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刘振海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敌对分子藏在暗处,肆意对我兵团的军事行动进行干扰。继特一团全团遇难后,兵团又有两个连队在执行任务时受到敌对分子的偷袭,造成七死一伤。偷袭者很可能就是罗正雄他们发现的黑衣人,当然,也不排除是国民党残余。据侦察连报告,南?库尔勒一带,活动着一支国民党顽固余孽,大约有六十多号人,号称反攻团,平时分散隐藏在山洞或沟谷间,个别也掺杂在当地群众中,风暴期间或是夜深人静时,他们会突然涌出来,对我驻扎在库尔勒一带的兵团战士进行反扑。北?准格尔盆地一带,更是有一支神秘的力量,他们装备齐全,武器弹药充足,更有?外力量不时地予以接济。这支力量极为隐秘,他们分散隐蔽在盆地四周,平时很难闻到气息。但,侦察人员通过周遭牧民,还是打听到一些信息。据称,这支力量由一个代号叫“血鹰”的国民党特务头子控制着,其前身为国民党新疆独立特务纵队,这是一支背景复杂的王牌力量,是盛世才在疆时一手扶植起来的嫡系部队,盛世才离?后,这支力量的操控权仍握在他手中,“血鹰”据说是盛世才在新疆认的干儿子,也有说是他私生子的。总之,这支力量相当顽固,单从能在新疆如此复杂的形势下存活到今天,就足以证明他们非同寻常。

    “血鹰”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跟东突分子联手,妄图颠覆我红色政权,实现他们吞霸新疆的目的。

    兵团司令部命令刘振海,集中二师优势兵力,对这几股势力进行摸查,抢在他们对我兵团进行大规模袭击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以毁灭性的打击。

    但就眼下形势看,要想查清“血鹰”及其特务纵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但侦察员祁顺在东突分子手里,时间不等人,绝不能让祁顺发生意外。一番争论后,刘振海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决计先利用阿哈尔古丽,引出黑衣人,兵分三路,对头人阿孜拜依、二管家乌依古尔、还有沙漠中隐身的黑衣人来一次痛快淋漓的歼灭战。先将东突分子一网打尽,斩断“血鹰”一只手,让“血鹰”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然后再对其歼灭。

    秘密会议迅速召开,罗正雄跟小林悄悄回到师部,同侦察连长孙虎一道,参加了这次会议。按会议分工,罗正雄的特二团重点做好歼灭黑衣人的战斗准备,必要时可让三十六团增援。侦察连负责端掉头人阿孜拜依的老窝,那边还有二十一团,可全力配合。二管家乌依古尔还有阿依汗,则由师部派出力量予以打击。

    一切布置妥当,就等狡猾的“乌鸡”阿哈尔古丽出现。

    时光如同一驾昏昏沉沉的老破牛车,不幸陷在泥潭中,阿哈尔古丽已搞不清,这样的停顿持续了多久。真的,她的思维僵止了,脑子里糊涂一片,她搞不清自己被困了多久,仿佛,比一生还要漫长难捱。

    昏昏沉沉中,阿哈尔古丽睁开眼,现在她连睁眼都很困难,但她必须坚持着隔一会儿就睁开一次。我不能睡过去,不能!她咬着牙,一遍遍命令自己。同时,她也给自己打气,不能沮丧,绝不能,你要挺住,一切都会过去,“东突精灵”是不会轻易服输的。

    穴内静静的,没有一丝儿声息,世界真的像是彻底死亡了一般,任凭你内心里有多少不甘心的挣扎,它还是一副无所事事老气横秋的样子。这口穴不在别处,就在二组临时宿营地下面,这一点,怕是罗正雄还有刘威他们打死也不会想到。每每想到这,阿哈尔古丽就会露出绝望中的一笑。她为自己能成为“东突精灵”而骄傲,东突人能做到的,别人想都想不到。

    这穴按理说不应该叫穴,它是家,是乐园,是梦想之王宫。阿哈尔古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家,“圣母”真是伟大,她不亏是真主的化身,没有她,阿哈尔古丽就算活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这么神奇的地方。

    是的,太神奇了。

    那天她借故解手,将监视她的年轻兵蛋一顿恶骂,翻过沙梁子后,她真是钻沙刺丛中解了个手,然后迅速地掏出丝巾,对照着沙漠找起入口来。丝巾其实不是丝巾,是东突人的地图,聪明的东突人将偌大的沙漠绘在丝巾上,各种隐蔽的洞口标得很清楚,平时,它是“精灵”女儿的贴身物,紧贴着自己的胸,关键时候,它便成武器,跟“强盗”们作战的武器。是的,“强盗”,阿哈尔古丽打五岁开始,就接受这个词,她的脑海里,辽阔的疆域是她们的,美丽的草原是她们的,这儿的一草一木,包括一滴露水一寸空气甚至一粒沙尘,都是东突的。那些违背真主意愿强行闯进疆域毁了东突的人,都是强盗,包括头人阿孜拜依,因为他们也不承认东突。他们只是想借东突的力量,实现吞霸疆域的目的。

    真主不会饶恕他们,真主始终保佑着东突人,一代代的,在丢失的江山上,编织着纯洁的未来。

    阿哈尔古丽很快便看到那个隐蔽的洞口,极隐蔽,她在临时宿营地活动了这么长时间,居然都没能发现茂密的灌木丛中,还藏着那么一个小洞。趁秀才吴一鹏跟兵蛋子磨嘴皮的空,她一个飞跃,就钻进了灌木丛,脸被划了几道口子,衣服险些让灌木挂住,但她还是顺利地钻进了洞。摸黑往前爬了十丈远,忽然就有新鲜空气吹来,阿哈尔古丽一阵激动,她还生怕钻错地方出不去呢。再往前爬,洞穴渐渐变宽,到后来,就能直立着行走了。阿哈尔古丽这才知道,东突人在茫茫的沙漠上,确是付出了一番艰辛的,单是这大小不等作用不同的洞穴,要是挖起来,没个几十年,怕也做不到。等她穿过漆黑一片的前洞,跃入宽畅舒适的正穴时,那番感慨瞬间化成一股力量,震撼带来的力量。东突人真是了不起,能在荒漠上筑下如此气势宏伟比宫殿差不到哪里去的穴,难道还不能证明他们的伟大?

    蓦地,她的耳边响起“圣母”阿依汗的话:“沙漠里我们筑有无数座这样的宫殿,它是东突王国忍受屈辱的象征,也是我们东突人赴汤蹈火重建家园的见证。记住了,我们的使命就是把地下王宫建到地面上来,让辽阔?域永远归属我东突,谁也不可侵犯。”

    这座地下宫殿足有五间房子大,可以装得下上百人。阿哈尔古丽判断,这应该就是当时东突人起事或是举行仪式的地方,东突历史极尽曲折,阿哈尔古丽只知一二,但这不要紧,等有一天东突帝国重新崛起了,她可以慢慢去了解。眼下,她必须把自己保护好,设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一想这个,阿哈尔古丽忧郁了,神情几近暗淡。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明亮的眸子瞬间罩满乌云。“东突精灵”是不容许失败的,失败就意味着耻辱,意味着你要以死来谢罪。可阿哈尔古丽不想死,她太想活在这世界上,跟失散多年的父亲相聚还不到两年,父女俩还从未说过一句知心话,父亲甚至还不知道她已成为“精灵”,她一定要活到东突帝国重新扬眉吐气的那一天,要让父亲相信,女儿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她在一把椅子上落坐,椅子看上去像是晚清年间的,“圣母”阿依汗家中就有,年代久远,这把椅子仍完好无损,这似乎是一个象征,预示着东突的江山必定完好无损,什么人拿去,什么人还得乖乖还回来。阿哈尔古丽平静着自己的心,努力拨开因身份暴露带来的乌云,她要在乌云中看到光明,看到新生。

    这么想着,她把希望寄托到秀才吴一鹏身上。

    眼下,也只有等吴一鹏主动跟她联系了。

    然而,时至今日,秀才吴一鹏居然没一点动静。“野狼,强盗,喂不肥的狗!”阿哈尔古丽诅咒着,颤抖着,身体里发出一种怪怪的响。这段时日,阿哈尔古丽过得何其艰难。看似华丽的宫殿其实不过是一座地窖,最初的那份新鲜一过,面临的,就是你怎么活下去。毕竟,这座所谓的宫殿年代久远,且久未进人,除了充足的空气,还有一些柴禾,阿哈尔古丽找不到活命的任何物品。她开始怀疑“圣母”阿依汗的话,按照阿依汗的描述,只要找到这种宫殿,你就可以高枕无忧,想在里面呆多久就多久。真主会赐给你食物,赐给你水,甚至你想拥有的一切。但她眼巴巴望了两天,真主啥也没赐给她。她开始发急,开始为自己的生命担心。好在阿哈尔古丽不缺办法,是的,每一个成为“精灵”的人,在沙漠中都不缺少活下去的办法,只要拥有空气,她们就可以从容的活下来。鸽子,乌鸦,饿急了或渴急了,就连老鼠也敢拿来充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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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3:43:09 | 显示全部楼层
   比之生命,阿哈尔古丽更为担忧的,是自己的前景。抛开阿依汗定的规矩不说,阿哈尔古丽自己也不能容许自己失败,上次往特一团派“精灵”,阿哈尔古丽输给了阿依米娜,后来阿依米娜失手,虽说最后侥幸地借助风暴将特一团干掉了,但东西没拿到手。为此,阿哈尔古丽还带着嘲讽的口气说:“要是我去,就不会这样。”想不到,这次“圣母”阿依汗将机会给了她,她竟连阿依米娜都不如,人家至少干掉了一个团,她呢,还没动手就暴露了,若不是溜得快,说不定早成了罗正雄的瓮中之鳖。

    阿哈尔古丽咬牙切齿,她把这一切记在向导驼老五身上,她认定,都是驼老五从中捣的鬼,这个老狐狸,深藏不露,真不该留他到现在。阿哈尔古丽后悔白白放过了两次杀掉驼老五的机会,如果她能再狠一点,事情就不会这样。

    “生为精灵,你不能错失任何一次机会,真主最痛恨那些让机会从手指间白白溜走的人,他们是罪人,他们应该以死来向真主忏悔。”“圣母”阿依汗的话又响起来。

    阿哈尔古丽判断,秀才吴一鹏是不会来了,可怜的臭虫,贪生怕死的懦夫,她用极尽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这个拿走她身体的男人。转念一想,吴一鹏不敢不来,就算她活着出不了沙漠,“圣母”阿依汗也不会饶恕他。她把话跟他讲得很清楚,只要跟“精灵”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生是东突的人,死是东突的鬼,如果想侥幸,你就到地狱里去侥幸吧。吴一鹏还没那个胆子敢跟东突作对,定是让罗正雄限制了自由。

    那么,希望只有寄托到张笑天身上了。

    想到这,阿哈尔古丽笑了。做为“精灵”,她是恨张笑天的,恨他们中每一个人,做为女人,她却暗暗喜欢着这个男人。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到了这个年龄呢。尽管“圣母”阿依汗再三声明,“精灵”是没有资格喜欢男人的,她们要为东突献身,可谁能阻挡得了这种喜欢?也尽管维族女儿是不能对汉人生出情感的,但谁又能挡得住这份情感?如果真能挡得住,倒也好了,至少可以让她们少缺一份痛苦。是的,痛苦。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名叫阿依米娜的“精灵”,定是喜欢上了特一团的某一个,这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们身上有打动女人的东西。哦,张笑天,阿哈尔古丽轻唤一声,脸就无端地红了,心也跟着跳起来,很猛烈。胸脯那儿似乎有一团火,燃烧着她,鼓荡着她,可她必须让它熄灭。她知道这不好玩,思念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男人不仅痛苦而且十分危险,弄不好会惹来别的杀身之祸。

    眼下她必须将希望寄托在张笑天身上,如果秀才吴一鹏真的被控制,张笑天便成为惟一能救她出去的希望。

    谁也想不到,怕是张笑天自己,也不会意识到,阿哈尔古丽在他身上做了手脚。她将一种叫“千里香”的草缝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一种独特的草,生长在天山脚下,很罕见,“圣母”阿依汗经过多年努力,终于找到这种草,将它制成小小的香包,交给执行任务的“精灵”们,任何时候,只要香包在,“圣母”阿依汗就能准确地知道“精灵”所处的位置。危机时刻,“精灵”们可将这香包安放在别人身上,香包发出的草香会让“东突之鹰”嗅到。这样,黑衣人就可顺着“东突之鹰”飞行的方向,找到要找的目标。阿哈尔古丽是借故要给张笑天缝衣服上的洞,悄悄将香包缝他口袋里的,那一刻,阿哈尔古丽心里激荡着女人的幸福感,皎洁的月光映出她染着红晕的面庞,那么痴情,那么陶醉,仿佛,缝的不是一个带有杀身之祸的香包,而是女儿家的情物,甚至有种把心缝到他身上的晕眩感。缝好的那一瞬,忍不住将衣服牢牢贴脸上,后来又贴到胸上,久久地,久久地,不肯移开。

    也只有在那一刻,她才能品味到做“精灵”的悲凉,无奈,还有……

    算了,想这些太过荒唐,还是想想眼下的处境吧。她估计,黑衣人已经知道她暴露的消息,被驼五爷发现的那个夜晚,回来的路上,她已做好应对准备,让“宝贝”把信送了出去。知道她暴露,黑衣人就有权力采取行动,会提前向特一团下手,如果能顺利地将罗正雄他们干掉,她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她可以大大方方走出洞穴,回到“圣母”那儿去。就算“圣母”要惩罚她,那也是她情愿的事。

    可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天,沙漠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难道“宝贝”没把信送到?或者,黑衣人出事了?阿哈尔古丽的脑子乱成一团,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几条线都不跟她联系?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觉得不能再藏下去,她决计冒险,豁出命也要走出去看个究竟,哪怕一出去就被罗正雄开枪毙掉。

    就在她顺着另一条出口往外走,穿过两个小洞,快要爬出洞穴时,沙漠里忽然响来脚步声,很轻,轻得几乎分辨不出那是脚步。但心细的阿哈尔古丽还是听到了,这就是“精灵”的本事,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过一丝细小变化。她屏住气,仔细听了半天,确信是有人朝这边走来。她兴奋了,定是冲她来的。这样,她往后缩了几米,退出出口,到天窗那儿去,斑驳的阳光从窗口漏下,再次向她证明,里面跟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她屏住气,静心地等。天窗开得很隐蔽,里面可以看到外面漏下的光,外面却看不到里面。但只要有声音发出,里面的人就能断定是不是自己人。

    过了好长一会儿,她终于听到渴盼中的三声响,两长一短,接近虫叫,却又不是虫,是秀才吴一鹏!

    你总算来了!

    世界黑暗一片

    吴一鹏在沙漠里周旋了一天一夜,这周旋带点儿侦察兵的味道,事实却不是,他是被自己的双腿困着。换以前,吴一鹏可能毫不费力就能摸到阿哈尔古丽藏身的地儿,这其实并不难,阿哈尔古丽告诉他一些秘密,包括怎么跟她接头,怎么在沙漠中逃命,还有关键时候怎么获得黑衣人的支持,当然前提是他必须为她们服务,成为她们的一员。吴一鹏当时只是含混地应了一声,现在看来,有些事是不能含混的。

    吴一鹏学虫子一样叫了三声,俯下身,耳朵贴住黑黑的洞口,半天,洞里传来三声,果真是阿哈尔古丽!吴一鹏一阵激动,四下瞅了瞅,沙漠静静的,看上去没一点儿异样。他缩起身子,冒着被沙刺划破脸的危险,兔子一样钻进了那个黑洞。起先的确很难,每往前爬一步,吴一鹏都要费出很大的劲,爬过十米左右,轻松起来,洞穴渐渐变宽,顺着洞壁上图案指示的方向,吴一鹏很快找到入口。到了这儿,他算是跟阿哈尔古丽身处一穴了。这时候吴一鹏忽然犹豫,步子僵了下来,他在思考,要不要真的那样做?但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他已没了选择,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去闯。一丝悲凉爬过他的心头,很快便袭击了整个身子,吴一鹏有种想哭的伤心,不,简直就是绝望。人走到这一步是很惨的,无奈,逼迫,脚下没有回头路,前面却是断头台,这样的人生,不是他吴一鹏想拥有的。想想,从当兵到现在,他有过多少梦想,多少奢望,最后,却因了一个女人,世界黑暗一片。

    有些东西真是不能贪啊,特别是女人!吴一鹏恨了句自己,咬咬牙,赴刑场一般往阿哈尔古丽藏身的地方去。

    这个时候,沙漠里突然传出一片响,很轻,很细,吴一鹏却分明感觉到有雷霆之力朝他压来。

    他的心猛地一悸,差点栽倒在地。

    “你终于来了,鹏!”阿哈尔古丽看见吴一鹏,猛从地上弹起,以不可抵挡的方式扑向他的怀。这一扑,阿哈尔古丽丝毫不带做作,尽管她是那么的讨厌吴一鹏,但一个人在沙漠洞穴里困上半月,怕是看见任何一个生命,都会激动起来。

    吴一鹏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这一抱,吴一鹏有太多的感慨。他恨过这个女人,惧怕过这个女人,但也疯狂贪恋过这个女人,现在,当他真真切切抱住这个女人时,内心里泛上的,竟是爱,很奇怪很可怕的爱。是的,他爱她的刁蛮,爱她的精明,爱她身上那股无所畏惧的劲儿,还有……

    吴一鹏不敢想下去了,阿哈尔古丽热烈的拥抱已让他的身体燃烧起来,无法遏制,她魔鬼般的身材一旦真实地落入男人怀中,那种致命的诱惑是很难令男人抗拒的。况且吴一鹏本身就是一个对女人如饥似渴的男人,这点上,他真是没法跟罗正雄他们比。

    吴一鹏颤抖着,晕眩着,被一种久违了的热浪席卷着,就在他试图以更猛的方式抱住这个比魔鬼还要魔鬼的女人时,阿哈尔古丽却突地推开他,拿一种恨怨的口气问:“你怎么才来?”

    吴一鹏结了结舌,吞吐道:“我差点丢了命,若不是特一团内部出了事,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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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5 16:56:23 | 显示全部楼层
   “出了什么事?”阿哈尔古丽警惕地瞪住吴一鹏,不放过他一个细微的表情。

    “罗正雄跟刘威吵翻了,差点动起手,张笑天也跟着起哄,我是趁他们争吵时逃出来的。”

    “哦?”阿哈尔古丽迅速做着判断,吴一鹏到底是不是说假话?不过,最终她还是相信了吴一鹏。特一团吵架是意想中的事,她一溜走,罗正雄自然不会放过刘威,有勇无谋的刘威早就在她面前发泄过对罗正雄的不满,他们本就是两个好斗的人,不起冲突才怪。

    “没人跟踪吧?”阿哈尔古丽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吴一鹏的到来是个陷阱。

    “放心,我在沙漠里绕了好几个圈,他们闻不到气息的。”

    说着,吴一鹏又伸出手,想把半月未见的阿哈尔古丽揽入怀中。阿哈尔古丽这次表现得很顺从,小羊羔一般将头抵他怀中。“你受苦了。”吴一鹏的声音有点发软,听上去更像是关心着这个女人。在孤独和等待中饱受了煎熬的阿哈尔古丽忽然被这句话打动,不由得就伸出两只柔软的胳膊,想在吴一鹏怀里找回一丝温暖。

    吴一鹏给了她。

    如何对付女人方面,吴一鹏真是有一手,秀才就是秀才,他会用柔软来打动柔软,会用眼泪甚至比眼泪更软的语言感染女人,让女人一步步放松警戒,最后乖乖儿变成一滩他希望的泥。

    阿哈尔古丽并没变成一滩泥,但是,她还是情不自禁地跟吴一鹏温存了许久,如果换个地方,或是换个时间,兴许,她会温存的更久一点。眼下不行,眼下阿哈尔古丽必须了解更多外面的情况,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所以她果决地把自己从吴一鹏双手间抽出来,让吴一鹏燃满火星的双手瞬间冰凉。

    “你先忍忍吧,等把东西拿到手,我会让你疯个够。”

    吴一鹏只能忍。他咽了口唾沫,道:“资料都在杜丽丽手上,目前他们还没跟师部联系,罗正雄很顽固,想自己应付这一切。”

    “你能保证?”

    吴一鹏重重点了点头。

    “看来,我们得提前动手了。”阿哈尔古丽自言自语道。可是很快,她又怀疑地问,“黑衣人怎么还不出现?”

    “我也纳闷哩,按说,他们应该抢在我前面跟你联系,没想到他们居然按兵不动。”

    “不会的,一定是‘宝贝’出了事。对了,见我阿大没,他现在怎么样?”

    “他被罗正雄关了起来,听说后天就要秘密押回师部。”

    “什么?!”

    阿哈尔古丽不再犹豫了,一听父亲出事,她再也不容许自己迟疑,当下决定,天黑时潜出洞穴,想法跟黑衣人取得联系,明晚二更时分对特一团下手。

    阿哈尔古丽做梦也不会想到,是香包害了她,黑衣人所以迟迟不跟她联系,原因就出在香包身上。

    是杜丽丽搞的恶作剧。

    杜丽丽其实早就发现了阿哈尔古丽的险恶用心,尽管她还不十分清楚香包的用途,但她坚信,这不是个好玩意。趁张笑天不备,杜丽丽悄悄取下了香包,起先,她将香包藏自个身上,阿哈尔古丽神秘失踪后,杜丽丽意识到不妙,说不定她的失踪跟香包有关。当下,她将香包埋在临时宿营地不远,一墩芨芨下,后又觉不妥,挖了出来。就在她犹豫着该怎么处置这令人扫兴的玩意儿时,一只野兔从穴里跳出,钻她眼里。杜丽丽诡秘地一笑,一条妙计跳上心头。那天,杜丽丽使出浑身本身,终于将惊慌逃窜的野兔逮住,她轻轻捋捋野兔的毛:“小兔儿,别慌,姐姐不会害你,姐姐给你戴个信物,你到沙漠深处去吧,给自己找个伴,别老这么孤零零的。”说完,将香包戴到野兔身上,然后拿芨芨狠狠扎了下野兔屁股,用劲一甩,将野兔抛出去很远。受惊的野兔恍若离弦之箭,眨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丽丽不经意搞出的这个恶作剧,真是害苦了黑衣人。黑衣人收到“宝贝”带去的消息,知道阿哈尔古丽已暴露,而且处境危险。当下,就在沙漠中寻找起来。谁知“东突之鹰”带着他们,在沙漠中乱跑一气,越跑离特二团的营地越远,越跑让他们越找不到方向。这个时候,黑衣人还不敢把自己暴露出来,他们也怕被发现,而且他们坚信,罗正雄正在想办法收拾他们。没有得到“圣母”阿依汗的准许,他们是不能轻举妄动的,否则,下场一样很惨。几天后发现带着“东突之鹰”满沙漠乱跑的竟是一只野兔时,黑衣人差点气得晕过去,他们还从没被人这么戏弄过。

    收拾掉野兔,重新往回走时,黑衣人遇到了难题,他们不知道阿哈尔古丽藏在哪,那只叫做“宝贝”的老鹰再也没出现,阿哈尔古丽身上又没其他传递信息的东西。时间一天天过去,黑衣人陷入了焦虑与愤怒,迫不得已,他们退出沙漠,等待“圣母”阿依汗的指令。

    黑衣人并不是万能的,这件事让他们懂得,他们的能量还很有限。

    “圣母”阿依汗之所以迟迟不下指令,是她对“乌鸡”抱有信心。在她一手培养的“精灵”中,阿哈尔古丽不算最优秀但也绝对值得她信任。要不,怎能将如此重担交她身上?但,阿哈尔古丽这一次的表现令她失望,比之前几次行动,阿哈尔古丽失手得太早了。

    怎么能暴露呢?美丽犹存的阿依汗半躺在椅子上,忽然就想到这个问题。这真是个恼人的问题,它让阿依汗百思而不得答案。按理,阿哈尔古丽应变能力不在阿依米娜之下,加上有她父亲这样一个挡箭牌,对付特二团,应该绰绰有余。可往往,越是保险的事,反而越让人揪心。

    想着想着,阿依汗脑子里突然跳出两个字:男人。天呀,男人!阿依汗愤怒了,不可遏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做为“圣母”,阿依汗对男人恨之入骨,一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女人把自己当祭品一样献给男人,任男人羞辱,任男人挥霍。她曾再三教导“精灵”们,一定要对男人充满仇恨。男人是什么?是强盗,是刽子手,是拿你们当粪池一样随便拉撒的臭虫!真正对你们好的,是我,是你们的“圣母”阿依汗。女儿们,来吧,到“圣母”的怀抱,让我搂抱着你们,这儿才是最温暖最体贴最最让你们开心的。为了彻底掐断“精灵”们对男人的幻想,她还煞费苦心,制定了十条戒律,每一条,都能让企图背叛她而把自己玉一般圣洁的身子误投到男人怀里的“精灵”们丧命。只有这样,阿依汗才踏实,才觉得含辛茹苦抚养大的“精灵”们永远会对自己忠诚,不但忠诚,还要永远地属于她,为她生为她死。

    可是,这些令人绝望的东西,总是惹她生气,出了一个阿依米娜还不够,还要多出一个阿哈尔古丽。她甚至担忧,派出去不久的阿默罕,会不会也重蹈覆辙?她们咋都这么贱呀,难道没有男人,她们就活不成?

    那就去死!

    就跟当初对待阿依米娜一样,阿依汗对阿哈尔古丽发出的求救信号无动于衷,在她没有彻底想明白前,她是不会轻易去救她们的。现在想明白了,就越发不能救。要不然,潜入特一团做向导的阿依米娜也不会在带伤逃出风暴后落入野猪的口,让残暴的野猪咬成碎片。一想到阿依米娜,阿依汗的心就越发硬起来,对企图背叛她的“精灵”,她是不能心软的,除非,她们能用行动证明,她们的心还在“圣母”身上,仍然在为她赴汤蹈火!

    但是随后传来的消息说,有一个叫张笑天的男人对美丽的阿哈尔古丽心存不轨,黑衣人曾亲眼望见,他跟“精灵”阿哈尔古丽坐在月夜下的沙梁子上,享受着温柔的月光。“张笑天!”阿依汗突然从椅子上弹起,牙齿中间血淋淋地喷出了这三个字。

    此时,二营长张笑天正带着人,以比黑衣人更神秘的脚步穿行在沙漠里。黑夜吞没了沙漠,也吞没了这个男人脸上神秘的表情。两天两夜他跟谁也不说一句话,仿佛,阿哈尔古丽父女的相继失踪,对他伤害很重。

    向导铁木尔大叔是两天前不见影的,本来,他的身边一直有一营长江涛,几天前江涛忽然说,铁木尔大叔疯了,他在沙漠里活生生将那只叫铁嘴的鹰掐死,还不解恨,又拿锋利的弯刀将铁嘴割成碎片,喂给了沙鼠。“好残忍啊,血淋淋的。”江涛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怖,身子也抖着,说啥也不肯跟铁木尔大叔结伴寻找女儿。铁木尔大叔巴不得这样,就在罗正雄考虑该派谁继续跟着铁木尔大叔时,铁木尔大叔突然不见了。

    “必须把他找回来,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要不然,他是不会脱离开部队的。”罗正雄跟张笑天强调。

    “会不会是他才知道女儿的身份?”张笑天猜测道。

    “怕是比这还严重。”罗正雄说。

    张笑天不敢问下去,迅速带上人,往沙漠中去。这是最危险的时候,特二团已奉命做好向黑衣人开战的准备,就等阿哈尔古丽跟黑衣人出现,如果这时候向导铁木尔大叔落入黑衣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两天两夜过去了,他们啥也没找到,奇怪的是,黑衣人到现在还不出现。难道真如一营长江涛所说,会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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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6 09:04:0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相依为命的老伴儿

    黑夜下,一座破败的土围子里,铁木尔大叔孤零零地坐着。

    夜有点冰凉,风儿一袭一袭,卷起的沙子打在他脸上,他感到木木的痛。

    都怪那只鹰。

    有谁想得到呢,一只陪伴了自个大半辈子的鹰,一个相依为命的老伴儿,最终,会背叛了自己。

    好寒心哪。

    铁木尔大叔禁不住就滚出几滴老泪。

    风一吹,泪珠儿掉掉了,可疼痛还在,很痛。

    铁木尔大叔真想狠狠哭上一场。

    发现铁嘴不对劲,是在某个早上,那时特二团还很平静,远没眼下这么复杂。铁木尔大叔一如既往,早起头件事,就是驯鹰,可那天的鹰特别蔫,任凭他怎么挑逗,两只眼懒懒地闭着,睁都不想睁。铁木尔大叔双手将它抛起,想让它飞那么两下,但它硬梗梗的,一头栽了下来。鹰落地的声音吓了铁木尔大叔一跳,还以为铁嘴病了,精心侍弄了半天,才发现,这家伙是成心的,它不想飞,也不想动,就想懒懒地睡。铁木尔大叔怒了,鹰不怕没功夫,就怕被懒赘住,一懒,啥斗志也没,兔子打嘴边溜过,也懒得伸一下嘴。这样的懒物若要遇上劲敌,不用斗,乖乖儿服输。铁木尔大叔的鹰怎能服输啊,这要传出去,丢死个人!一个连鹰也驯不顺的驼把式,哪能是好把式?

    那天,铁木尔大叔狠狠教训了铁嘴,那可是多年来他头一次下狠,他想让它飞起来,搏击天空。他想让它保持高昂的斗志,随时扑向可能的敌人。可这只顽固的鹰,像是拗着劲儿跟铁木尔大叔作对,身上都打出血了,它还是头缩在翅膀里,耍出十二分的赖皮。后来,后来女儿阿哈尔古丽走过来,一到跟前,便惊讶地喊出一声。铁木尔大叔听得很清,女儿喊出的,是两个怪亲热的字:宝贝。

    随着那一声喊,奇迹出现了。一直把头缩在肚子下的铁嘴,忽然振了几下翅,还没等铁木尔大叔看清,它已跃到女儿阿哈尔古丽肩上。阿哈尔古丽那天也是成心想激怒父亲,就见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捋了下铁嘴的羽毛,吹了声哨,“嗖”一声,铁嘴振翅而起,尖啸着,瞬间,就已钻入苍穹。铁木尔大叔愣得醒不过神,阿哈尔古丽却妩媚一笑,扭着身子,走了。走出几步,又回首,冲愕然中发傻的父亲说:“往后,少惹它。”

    往后,少惹它。这话,铁木尔大叔想了很久,没结果。能有啥结果呢?总不能怀疑自个的女儿吧,就算怀疑,也只能想想这十多年她去了哪,做了些啥,至于鹰,就是有再神奇的想像,也不可能想到她会把鹰练到手上。

    可偏偏,就练到了手上。

    意识到这点,已是女儿失踪以后。那段日子,叫铁嘴的鹰是跟着女儿的,女儿执意要带它,铁木尔大叔也没办法。只要女儿开心,就算要天上的星星,铁木尔大叔也想摘给她,谁让他欠她那么多呢?谁想,它竟帮着害女儿!

    孽障啊!铁木尔大叔倒吸了一口凉气。

    女儿失踪后,最急最疯的,自然是他。他哪里还能顾得上自个的命,恨不能一夜里跑遍沙漠,将女儿找回来。这中间,他跟罗正雄吵过,争过,差点闹翻。“啥叫个纪律,啥是个规定,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他冲罗正雄吼,两只发红的眼睛比鹰的还要骇人。罗正雄怕了,再也不敢阻拦,将一营长江涛派他身后,说是保护,谁知道呢,铁木尔大叔现在懒得理这伙人,更是没时间跟他们玩心思。如果女儿真的出事,他是没法活下去的!

    那只叫铁嘴的鹰啥时回到他身边,铁木尔大叔已记不清了,也没必要记清。那个时候,他已明白,女儿是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再也不可能。就算能活着出了沙漠,那也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他属于东突。铁木尔大叔绝望地承认了这个现实,就变得沉默寡言再也不肯跟谁说一句话。

    点点滴滴,这两年女儿的一举一动,包括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全闪现在脑子里,开始是温情的,甜蜜的,后来,后来就有了苦味,等想到她跟铁嘴天天厮混在一起,用一些怪异的动作驯导它,让它腾起,扑下,或者久长地藏在某个地方,不听见她的口哨不出来。他的心,就黑了。我怎么这么傻啊,我还以为是她喜欢铁嘴哩,没想……

    你个畜牲!

    铁木尔大叔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掐死铁嘴的,掐死之后又做了些什么。反正,他只有一个冲动,就是想掐死什么,狠狠地掐死。

    坐在土围子里,铁木尔大叔是忧伤的,绝望的,没了女儿,没了铁嘴,他的日子,还能有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一片细密的响,起先他没做反应,懒得做,还能有什么响声让他怕让他警觉呢?等意识到不对头,倏地竖起耳朵,就已有点迟了。

    “圣母”阿依汗是突然之间做出决定的,这决定做得连她都惊愕,可她必须做。因为从沙漠腹地传来的消息说,那个叫张笑天的男人,正带着几个人,利用黑衣人喘息的机会,寻找向导铁木尔。这可是天赐的机会啊,阿依汗发出一串子冷笑,以惊人的果决命令黑衣人:立即行动,趁张笑天跟罗正雄他们不在一起的空,分头攻击,以闪电般的速度,让特二团变成红海子一堆血泥。

    她对另一支派往沙漠的黑衣人说:“记住了,张笑天我要死的,那个杜丽丽,我要活的。”

    也就在此时,一条口袋朝这个自封为“圣母”的女人布来,就在阿依汗向新派出的力量发号施令时,师长刘振海已带着人,神不知鬼不觉包围了整个村落,村落通往沙漠的所有通道,都被掐死了。

    战斗几乎是同时打响的。比之黑衣人和头人阿孜拜依,二师这次的行动真可谓神速,不仅神速,而且充满了戏剧味儿。这就应了刘振海一句话,打仗有时是一门艺术,不仅要打得干净,还要打得漂亮,让对手看戏一样,眼花缭乱,辩不清方向。

    阿依汗派出的黑衣二队刚一出村落,就被悄无声息地收拾掉了。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棋,如果让这支黑衣人潜入沙漠,特二团就会两面受敌,罗正雄他们的压力就会很大。好在,对付黑衣人,师长刘振海有的是办法,这支恐怖组织如同鹰,你要抢在它飞起时打断它的翅膀,让它掉到地面上,就连兔子也不如。阿依汗躺在炕上微闭着双眼享受她的“精灵”带来的奇妙快乐时,刘振海已收起一条口袋,将另一条口袋朝她撒来。

    红海子的空气陡地变紧。

    只差半步,铁木尔大叔就要落到黑衣人手上,黑衣人其实一直跟着他,只要阿依汗一下指令,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铁木尔大叔。黑衣人忍他忍了好久,原以为,这次给特二团做向导,铁木尔会帮着他们,没想,他非但不帮黑衣人,竟连自个女儿也不帮。没有人性的家伙!如果不是怕阿哈尔古丽反目,他们早在黑风暴中就将他除掉了。后来,黑衣人收到阿哈尔古丽传出的信,说她打算跟父亲摊牌,她相信父亲会站在自己一边,帮东突除掉特二团。黑衣人相信了,就将计划推迟,打算在特二团测完红海子后动手,“圣母”阿依汗也同意这个时间。毕竟,这个时间是头人阿孜拜依希望的,阿孜拜依习惯了不劳而获,想从特二团手中拿到更多有用的东西。可,等来等去,却等到阿哈尔古丽暴露的消息。黑衣人愤怒了,一个“精灵”在父亲的保护下尚能出事,可见这个“精灵”是多么的没用,简直比死去的阿依米娜还没用。就在黑衣人缩在沙漠里苦苦等待“宝贝”送去更多的信息时,“宝贝”突然消失,让黑衣人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后来才知道,是狠心的铁木尔杀死了“宝贝”!这只鹰尽管是他的,现在却为东突人服务,他怎能杀死东突人的“宝贝”?

    真主不会宽恕你!黑衣人叫了一声,就冲土围子呆坐的铁木尔包抄过来,铁木尔大叔刚一抬头,便看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不好!他叫了一声,迅速起身,借黑衣人越过沙梁子的空,一个箭步,跃入早已瞅好的地穴。这是一个向导的本能,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先瞅好逃身的地方。铁木尔大叔刚把头缩进去,还没来及取下身上的猎枪,外面的枪声响了。这枪不像是黑衣人的,黑衣人是很少用枪的,他们用刀,用绳索,甚至用藏在裤腿里的钢针,总之,都是些比枪还管用的玩意。铁木尔大叔刚取下枪,就听见张笑天的声音:“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即投降。”

    “投降个屁!”铁木尔大叔恨了一声,如果投降,能叫黑衣人?张笑天的喊话阻断了黑衣人的脚步,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黑衣人转身袭击张笑天他们的空,铁木尔大叔的枪响了。尽管是猎枪,却能连发好几下,且,一枪一个中。一向临危不乱的黑衣人瞬间遭受两面袭击,阵脚一时慌乱,借着他们调整的空,铁木尔大叔已飞身跃出土围子,在一处破墙壁下隐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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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6 09: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天的黑衣人算是尝到了厉害,原来张笑天不只是个会谈情说爱的男人,打起仗来,神勇不在罗正雄之下。黑衣人迅速布好阵,形成一个圈,里,可对付铁木尔大叔,外,可对付张笑天。而且,他们的钢针和枪是同时发威的,就听得沙漠里嗖嗖嗖一阵促响,似乎有千万只钢针同时飞向张笑天他们。因为双方距离太近,钢针正好能发挥出最佳效果。就听伏在沙丘后的张笑天大喊一声:“小心钢针!”话音还没落,黑衣人的枪已喷起火焰。

    这边,铁木尔大叔借着土墙的掩护,不慌不忙,瞅准了目标才扣板机,免得浪费子弹。他知道复仇的机会到了,他要向东突人讨回自己的女儿,是他们将女儿送上了不归路。

    夜色笼罩下的沙漠,顿起销烟。一场生死之战拉开了。

    而此时,罗正雄正带着其他人,跟另一股黑衣人展开激战。罗正雄的战术,向来令人摸不着头脑,就连副团长刘威,这一次也让他弄傻眼了。暗中派出张笑天他们,是罗正雄下的一盘妙棋,一则,铁木尔大叔是解放军的老朋友,不能因为阿哈尔古丽,让他心灵上增添负担,必须把他安全找回来。另则,借此可将黑衣人分成两股,化解开来消灭。罗正雄料定,张笑天他们前脚走,黑衣人必定后脚就跟踪,为此他还跟政委于海打赌,如果黑衣人不上他的当,特二团团长他不当了,回老家种地去。

    枪一打响,政委于海就信服了。还是罗正雄判断得准,换了他,还真以为黑衣人会死守着营地哩。其实就在张笑天他们离开营地后,罗正雄秘密带着其他人,也从地窝子里钻出沙漠。这是黑衣人给他的启示,凭什么东突人可以在沙漠里打地道战,我们就不能?他让于海带着人,用三天三夜,挖出一条通道,从这条通道出来,正是密密的灌木林,还有起伏不定的沙丘,而原来的营地,就像碗底一样,在他们的包围之中。黑衣人哪能想到这点,他们自以为是沙漠之鼠,还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营地,趁特二团熟睡时轻轻松松干掉这几十号人。熟知,等他们摸进营地时,就成了瓮中之鳖。

    战斗持续到第二天凌晨,相比罗正雄,张笑天他们打得要辛苦一点,中间黑衣人见势不妙,想撕开一道口子冲出去,这时哪还由得了他们。张笑天边指挥战士们布好防线,边说:“不要慌,天一亮,这伙人就不知怎么打了,到时,他们就是煮熟的鸭子,让他飞他都飞不掉。”没等天亮,二十多个黑衣人全都毙命。张笑天不敢松懈,一直在防区外守到天明,确信没有人活着,才带着战士们打扫战场。

    铁木尔大叔受了伤,让钢针刺中了,幸亏不是要命地方,血流了不少,人还清楚着。张笑天马上命令将他送回营地,黑衣人的钢针有毒,如果不在一天内取出来,人就会毙命。

    铁木尔大叔却用布满了血的双眼瞪住他:“张笑天,我女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看来,对张笑天跟阿哈尔古丽的关系,误解的远不止杜丽丽一人。

    阿哈尔古丽跟秀才吴一鹏晚到了一步,时间是秀才吴一鹏耽搁掉的。从深穴里出来,阿哈尔古丽急着要跟黑衣人联系,吴一鹏说:“关键时候,我们还是自己活命吧。”阿哈尔古丽怒斥道:“贪生怕死的东西,亏你讲得出口。”吴一鹏不满道,“我贪生怕死?我冒着危险来救你,自己的队伍都不要了,你还骂我?你那些不怕死的同盟,他们呢,他们哪去了?”阿哈尔古丽被呛得说不出话,望着漆黑的夜,心里焦躁一片。走了不远,阿哈尔古丽又说,“你先回去,设法稳住罗正雄,等我跟黑衣人联系上,再给你消息。”

    吴一鹏顿了顿,语气败坏地说:“你是不放心我,还是害怕我看到你跟黑衣人之间的秘密?这个时候你让我回,不是成心指给我死路么?”阿哈尔古丽让吴一鹏说准了,她正是想支走吴一鹏,一出洞穴,阿哈尔古丽对吴一鹏的怀疑便加重,如果他跟罗正雄设好计来对付她,情况就糟了。

    见阿哈尔古丽犹豫,吴一鹏又说:“再者,我哪来忍心丢下你。”

    这话尽管很苍白,阿哈尔古丽还是被感动,这些日子,阿哈尔古丽的身心真是受到莫大伤害,居然变得听不成好话。“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她心里道。

    接下来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难题,不是迷失方向,有了驼五爷那个小罗盘,他们是不会迷失方向的。问题是方向在哪,他们该往哪里去?潜回营地?就他们两个人,潜回去等于是送死,不到营地又能往哪去?阿哈尔古丽长长地叹口气,开始想念“宝贝”,要是“宝贝”突然出现,问题就好解决了,至少,它可以告诉她,黑衣人现在的方向。

    “走吧,别等了,‘宝贝’让你阿大害死了。”

    “你说什么?!”阿哈尔古丽惊得,愣在那儿动不了步子。

    吴一鹏这才将铁木尔大叔掐死铁嘴的事说了出来。

    “不可能!”阿哈尔古丽尖叫道。

    吴一鹏并不反驳,他像个受了委屈而又没处诉说的人,样子带几分可怜,见阿哈尔古丽陷在震惊中,自个抬起步子,往前走。

    吴一鹏要去的方向,跟营地正好相反,阿哈尔古丽赶上来,咆哮道:“你要去哪,往那边走出了沙漠!”

    “难道你还想留在这?”吴一鹏转身,盯住阿哈尔古丽。

    “不,我不能出沙漠,‘圣母’”阿依汗不会饶恕的。”

    “忽儿是‘圣母’,忽儿是黑衣人,你念着他们,他们呢?还是听我的话,先出了沙漠再说。”

    “不!”阿哈尔古丽险些扑上来,掐住吴一鹏脖子,幸亏这时候头顶掠过一只鹰,尽管是深夜,阿哈尔古丽还是第一时间看见了鹰。

    她发出一声哨,等了片刻,鹰并没一个俯冲,落她肩上。她又发了一声,这次是长哨,意思是让鹰立刻落下来。可惜,那只鹰打了几个旋儿,斜刺里一个猛冲,掠走了。阿哈尔古丽更为震惊,难道自己看错了,它不是“东突之鹰”?

    秀才吴一鹏无动于衷,似乎对眼前的事儿没一点反应。

    阿哈尔古丽不甘心,将嘴唇捏起来,变成一支长哨,冲鹰飞走的方向,连续吹了几下。这一次奇迹出现了,那只飞走的鹰突然折翅回来,一个猛扑,斜斜地落在阿哈尔古丽肩上。

    鹰俯冲的声音十分可怕,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吴一鹏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阿哈尔古丽发出一层黑暗的笑,手捋着鹰的翅膀,眼里浮出一层希望。

    后来,吴一鹏不安地道:“会不会搞错呀,那鹰,可靠么?”阿哈尔古丽冷冷一笑,没理吴一鹏,继续往北走。他们要去的地儿,离营地有五公里,是一座叫跑泉的老寨子。跑泉的主人,曾是东突一名功名显赫的领袖,可惜清末年间,让官兵给杀了。那座老寨子尽管早成废墟,东突人心中,它却永远矗立在沙漠上。阿哈尔古丽感激那只鹰,是它告诉她汇合的地点,一想“圣母”阿依汗和黑衣人都在那儿等她,心里,止不住就荡漾成一片。

    阿哈尔古丽越走越快,步子几乎像飞,吴一鹏气喘吁吁,累得满身是汗。走着走着,他突然惨叫一声,等阿哈尔古丽掉头到他跟前,他的脚脖子已红肿一片,踩不到地上了。

    “起来,走!”阿哈尔古丽命令道。

    “疼,疼啊。”吴一鹏抱着脚,几乎要哭。

    “没用的东西!”一跟黑衣人联系上,秀才的作用就不十分大了,阿哈尔古丽对他,就有几分讨嫌,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自个快快地往“圣母”怀里去。转念一想,留着他还有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他跟罗正雄讲条件。这么想着,她一把拽起吴一鹏,也不管他叫得多惨,连推带搡逼迫着他赶路。

    虽是这样,他们到达跑泉时还是慢了,枪声已在沙漠中响成一片。阿哈尔古丽惊讶地望住吴一鹏:“怎么别处会有枪响?”

    吴一鹏脸色顿变:“是你的鹰,是你的鹰领错了地儿。”

    阿哈尔古丽刚要喊一句不可能,跑泉里突然亮起火把,只见寨子四周,已被牢牢包围起来。借着火光,阿哈尔古丽清楚地望见,杜丽丽手握着枪,站在离她最近处。而那只可恶的鹰,居然乖乖儿蹲在侦察兵小林的肩上。

    阿哈尔古丽往后倒缩几步,她的脑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等意识到上了鹰的当时,突地掏出匕首,一把掐住了吴一鹏脖子。“说,是不是你干的?”

    这个时候,不用吴一鹏承认,阿哈尔古丽也应该很清楚,她上当了。先是上吴一鹏的当,接着又上鹰的当。吴一鹏背叛她她好理解,那只“东突之鹰”却令他无法转过弯儿。怔惑间,就听侦察兵小林喊话:“乌鸡,乖乖投降吧,别想着还有活路。”

    阿哈尔古丽嘴里已渗出血,牙齿咬烂了嘴唇,可见这时她胸腔里燃着多大的恨。

    杜丽丽端着枪,一步步朝她逼近。

    “别过来,我会一刀杀了他!”

    “杀了他?你以为他还是我们的人?”杜丽丽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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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7-26 09:33:15 | 显示全部楼层
    “杜丽丽,你不能这样,说好我把她引来,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事。”吴一鹏到底沉不住气,关键时候,还是把这出戏给穿了帮。

    “果然是这样!你个骗子,无赖,流氓——”骂声中,阿哈尔古丽的刀已毫不犹豫地划过吴一鹏的脖子,这个动作太令人震惊,也太出人意料。经验不足的杜丽丽根本没想到阿哈尔古丽会疯狂到这地步,一点周旋的时间都不留给她。秀才吴一鹏更是震惊,他还在考虑如何跟阿哈尔古丽辩解,就听哧一声,很清晰,一道冰凉的口子打脖子里划开,他感觉有黏黏的东西流出来,挣扎出手摸了下,感觉是血,自己的血。他惊了!

    “你……你……你真的会杀我?”

    阿哈尔古丽暴出一片狂笑,不亏是精灵,这个时候她还能笑出来。“退后,全给我退后,不然,我一刀要掉他的命。”

    杜丽丽傻眼了,情势完全出乎她的预料,她将这个任务争到手,原是想借此好好戏弄一下阿哈尔古丽,让她明白,“精灵”并不是万能的。“想跟我争男人,没那么容易。”当时她还说过这样的话。谁知,凶狠的阿哈尔古丽,竟给她来这一手。

    “放开他,有话好好说。”

    “放开?你想的美,像他这种东西,死一百个也不可惜。”说着,她的刀又换了个地方,借着火光,杜丽丽惊恐地看见,随着阿哈尔古丽的手腕轻动,秀才吴一鹏的左耳正在一点点往下掉。吴一鹏疼得像狼一样长嗥,他现在是多么后悔啊,早知这个下场,说啥也不会答应师长刘振海。什么将功折罪,什么当诱耳,全他妈骗人的,他让刘振海害了,让罗正雄害了,他的耳朵,他的脖子,他的命……

    局面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远处的枪声越来越紧,越来越激烈,这边,却是死一般的寂。趁侦察兵小林发怔的空,阿哈尔古丽猛地出手,就见两玫钢针划过黑夜,箭一般飞向“东突之鹰”。对付叛徒,不论是人还是畜,东突人就一个办法,让他去死。

    随着鹰落地的声音,枪声响了,是杜丽丽惊惶失措中发出的。这一枪开得真差劲,不但没打中阿哈尔古丽,反把有可能争取到的主动打没了。事后总结会上,包括侦察兵小林在内的小分队成员,都对杜丽丽提出了严肃的批评,认为她太贪功,太不成熟。可是说这些还能顶啥用?这声枪响终于提醒阿哈尔古丽,再耽搁下去是没一点意义的,莫不如豁出来,拼掉一个是一个,拼掉两个是一双。

    叫跑泉的老寨子里发出一声长啸,那是“东突精灵”最后一搏时必然发出的声音,随着声音落地,秀才吴一鹏的头也跟着落地,接着,阿哈尔古丽扑向杜丽丽。这时候侦察兵小林不敢傻眼了,如果再傻眼,他是没法跟罗正雄交待的。

    一个惊人的消息

    围歼“圣母”阿依汗的战斗直打了一夜。溢满熏衣草香的吐峪沟,意想不到的给刘振海出了道难题。轻松收拾掉增派出去的那股黑衣人后,刘振海他们直扑阿依汗的老巢,原想,睡梦中的阿依汗不会做出啥反抗,这只是一场关起门来打狗的游戏,只要下手狠,就能在极短的时间里结束战斗。不料,还未靠近那座小院,阿依汗的枪声便响了。

    狡猾的阿依汗,说好的时间内没收到“东突之鹰”送来的消息,立马觉出味儿不对劲。她从炕上弹起,一把推开还想赖在怀里撒娇的小“精灵”,冲院内站哨的“精灵”吼:“情况可能不对劲,赶快布防。”话毕,就见众多的“精灵”从各屋窜出,提着枪,蒙着脸,朝院外扑去。

    “精灵”布防之神速,枪法之准,火拼起来的那份玩命劲,给刘振海留下太多感慨。事后很久,他还陷在这场火拼里,不能忘掉个中滋味。仗着小院四周山崖和树木的掩护,“精灵”们筑起铜墙铁壁,而处在沟底的阻击队显然处于劣势,不但将自己彻底暴露给对手,而且子弹打出去,全都钻进了山崖。还击了不到半小时,刘振海就发现,这样打下去,等于是白费时间。他命令队员们停止攻击,全都退缩到沟谷山崖下。仔细观察地形后,刘振海决计兵分两路,一路顺着小山坡佯攻,吸引对方注意力。一路,悄悄摸到山崖另侧,从后面攻上去。为了确保后面包抄的人不被发现,刘振海带着少量的兵力死攻硬打。“精灵”们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想不到阿依汗藏有这么多的火炮。吐峪沟一时笼罩在滚滚硝烟中,直等后面包抄上去的人抢占住屋顶上面的小山头,居高临下地向院内发起攻击,阿依汗才知大势已去,不得不缴械投降。就在刘振海以为可以活捉到阿依汗时,院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阿依汗和剩下的八个“精灵”全都服毒自尽,她们咬烂香包,吞下了里面的香草。

    后来才知道,阿依汗戴给“精灵”们的香包,里面根本不是香草,而是天山毒性最强的一种草,此草平日发出一种怪怪的苦香,一旦嚼碎,毒汁便流出来。

    这种苦香对鹰有极大的诱惑力,一经嗅上瘾,便再也抗拒不了那种味道,怪不得“东突之鹰”会被它控制。

    相比阿依汗,收拾乌依古尔和头人阿孜拜依的战斗就显得利落干净,几乎没容反抗,这股残恶的疆独势力便被消灭。“精灵”阿默罕被当场击毙,祁顺和五婶她们安全获救,而美丽的古丽米热却在营救兰花时不幸负伤,跟祁顺一同送往了兵团医院。

    接下来,刘振海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罗正雄他们在清理战场时,意外地发现,有两个黑衣人竟是原特一团战士!

    真是不敢想像。这两个战士是在特一团执行任务时,遭遇一场风暴后失踪的,当时兵团派出了不少人,寻找了将近半月,原以为他们葬身漠海,没想,竟成了东突的爪牙!

    这消息令整个兵团都陷入了深思。

    一场歼灭战后,沙漠又归入平静,特二团在稍做休整后,再次投入紧张的作业当中。罗正雄心里,却一刻也不得轻松。东突分子和疆独势力虽是遭到了打击,但,辽阔?域,形势仍然十分复杂,指不定哪一天,又会发生什么。特别是邓家朴和王涛至今下落不明,丢失的资料还不见踪影,这就更加重了罗正雄心里的阴影。资料找不到,兵团对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一号地区的勘探及开采工作就不能展开。“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要不然,我们的钻头前脚下去,敌人的炮弹就会跟着炸来。”他脑子里又响起兵团首长的话。

    据师长刘振海讲,邓家朴和王涛拿走的,正是一号地区最最关键的几份资料,上面清楚地标着钻井的位置,甚至打多少个钻眼,都明确标在图上。真是百密而一疏,行踪极为保密的特一团,居然会毁在“东突精灵”手上。几天前召开的兵团特别会议上,兵团首长再次将搜捕邓家朴和王涛的任务交给了二师,会后刘振海拍着他的肩膀说:“歼灭东突分子,功劳在你身上,这次,你的特一团更要再显神勇,让邓王二人无路可逃。”

    话虽这么说,罗正雄心里,却一点没把握。驼五爷他们在七垛儿梁等空,表明邓家朴已嗅到了气味,他不会傻到自投落网。至于王涛,很可能已被那个代号叫“铁猫”的特务分子劫走。

    “你在想什么?”见他怔思,站在身旁的万月突然问。

    罗正雄跟万月好长时间没单独在一起了,不是不想,真是没机会。这段日子,他哪有空啊。今天约她出来,一是想听听她对特二团下一步工作的意见,另则,罗正雄也想跟她好好谈谈。至于谈什么,罗正雄还没想好,真的,内心深处,他是想找这么个机会,跟她单独说说话。

    听见万月问,罗正雄叹了口气,道:“还能想什么,我在想,这茫茫的沙漠,到底还藏着多少故事。”

    “故事?”万月似乎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罗正雄会用这样一个词。

    “每一次枪响,都会倒下不少人。你说,他们的背后,不都藏着很深的故事么?”

    这句话令万月惊愕,这不像一个军人说的话,倒像,倒像什么呢?万月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浑身英气的男人,不只勇猛善战,而且,而且还具有一种诗人的气质。

    “兴许,还有眼泪。”半天,万月喃喃道。

   
军事题材游戏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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