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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6 16:58:44 | 显示全部楼层
  “没有。”

  “这就对了,都藏在屋子里呢,你看我说得不错吧!”

  “有道理。”

  “话又说回来,再有多少人马,解放军真要过来,拦是拦不住,打是打不赢的。”老的显得很有经验,也很无奈。

  “为什么?”

  “这还看不出来,老百姓不欢迎我们,蒋介石800万军队都被收拾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成立,‘抗共军’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气派,可抗得了吗?前次在哀牢山,人马比现在强壮多了,可没放几枪,三老爹就下令投降了,因为他识时务,是人中豪杰,可现在的这些人,老的、小的,还有来凑热闹的,不堪一击哪像人家解放军……”老的发现说漏了嘴,忙改口:“我是老糊涂了,颠颠东东的,说到哪儿去都不知道,兄弟别跟我认真。”

  田波点点头,深有同感地说:“有道理,可这样长期在这儿住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看得出,走南闯北的人就是不一样,见多识广,有的事不妨给你们透个底。”老的示意小的到门外看风,然后悄声对田波说,“李副司令带走的都是快枪和精兵强将,他们是打回哀牢山,不会再回来了。唉,真是兔子转山坡,转来转去回老窝。”“不会吧,既然不想留在县城,为什么要来攻打呢?”站在一旁保持着高度警惕的阿鲁问。

  “这就是李副司令、余参谋长的高明之处。老弟,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是本地人。打个比方,要让四方亮,不点灯行吗?”老的美滋滋地喝下一口酒,“占领县城是个信号,要让各地都动起来,遍地闹事,把局势搞乱,那才是目的。所以把话说回来,占领县城那是赶草皮街,太阳当头照,那就散了,时间不长。不瞒两位,差不多时我们也得走。”

  “妈的,当官的都走了,老子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情报找谁报告去?”田波马上换了一副嘴脸,一拍桌子,站起身,往上撸了一把手袖,骂骂咧咧,大发牢骚。

  “兄弟,别急,别急,有情报找陈善多、普敬三他们啊。前几天上面就发下话来,大事小事,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事,就找他们,没错。”老的忙接上口说。

  “他们能做得了主吗?这么大的事,老子过去都是直接找普老他们报告的。”田波试水深,丢了个石头。

  老的伸过头,神秘地悄声说:“你说的是普一文吧?”田波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从兜里掏出香烟,自己点燃一支,然后把烟盒推到老的面前,老的忙抽烟点燃,贪婪吸了一口,自言自语,“自打开县城都没有见过他,他不会参加闹街吧?不过弟兄们暗地里都说,普老是自己人。我给三老爹牵马时,他好几次神秘地去过李府,可是贵客哟,每次上山,三老爹都要亲自到大门口迎接。”

  这时,小的从门外探进头说:“村子那边弟兄们似乎打起架来了!”

  “走,过去看看!”田波当机立断,停止了谈话。

  情况基本弄清,目的已经达到,田波二人起身抱拳告辞出门,返回城里。临走时,阿鲁对小的说:“小兄弟,快回家去吧,舞枪弄棒那可不是好玩的。”

  5月2日,新平县南区区委在振武乡坝多村区政府召开征粮入库工作会。早上10点左右,传来了土匪攻陷县城和占领一、二区政府所在地的消息:干部高国宾的母亲反映,她刚从县城回来,那儿土匪已发生了暴乱。接着,又听到一个从县城逃回来的护乡团战士反映了同样的情况。因情况紧急,区委在做出转移国家财产(主要是粮食和税收)、基干队集中待命的决定后,又采取紧急补充措施,各乡工作队队员返回岗位,把粮食、银币分散到基础比较好的群众家中隐藏起来。最后还决定,戛洒是敌我双方都非常敏感的地区,办事处要妥善处理好粮食、税收,立即集中武器对付土匪的袭击;漠沙方向,派邹霖下去协助,调杨朝贵带中队上小榨池待命(杨朝贵不服从命令,后叛变。第二天,坝多区政府被土匪占据),以做好迎接土匪进攻的准备。区委紧急休会。

  戛洒办事处主任陆开亮、税务所收税员王铸辉、陈黎民、杨树声等四人离开区政府,匆匆赶回戛洒,行至大平掌到戛洒的必经之路腰街(距大平掌、戛洒各三十公里)附近时,与从县城出来,经南渡河到腰街,准备攻打坝多区的李崇山土匪相遇。

  “报告副司令,前面的弟兄发现四个身份不明的人,看样子有点像下乡的工作队,现已把他们围困在路边的土埂后面。请问副司令,是打还是走?”程克文死后新任命的土匪副大队长刀老三跑到队伍后面向坐在轿子上的李崇山报告。

  出发前,李崇山曾命令土匪队伍在奔袭的路上一切悄然行事,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拿下大平掌后再去戛洒庆贺。可诡谲多变、反复无常的李崇山此时却阴险地一笑,他大声地告诉刀老三:“告诉对方,我们不杀任何人,哪怕是征粮委员会的人,我们一个指头也不会碰他,但要见个面,交个朋友,今后在这块地盘上互相也有个照应。”然后又招手把人叫到跟前,贴近耳根恶狠狠地说,“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不是一个窝一条道上的,他们一露面,就全部给我干掉,一个也不许喘气,一个也不许全尸!”

  “是!”刀老三转身向前边跑去。

  一个没带枪的土匪晃晃悠悠地走近土埂,还离着一百来米就扯开嗓门大叫:“不要打枪,我们都是一座山一条江的兄弟。我们李副司令说了,不要害怕,碰到了就有缘,互相见面认识一下,四海之内皆兄弟,山上山下是一家!”

  掩藏在地埂下的陆开亮瞥了一眼远处原地待命的土匪队伍,心里不禁颤抖了一下,但恐惧的袭击在他思想上像流星一样,只一闪就过去了,他双眼又在那个土匪的身上盯了一会儿,他在考虑对策:硬打是不行的,土匪人多枪好。“认识”那是更不可能的,水火不相容,土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特别是目前的形势,他们得意,反动气焰更是嚣张。陆开亮察看了周围开阔的地形,对自己极为不利,便与身旁的王铸辉交换了意见,最后沉着坚定地对三位战友说:“同志们,我们别相信土匪的假话,看今天的样子,我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王铸辉点了点头,对其他两人说:“如果能坚持到天黑,那是再好不过的,但大家知道土匪是残暴的,又正在旺头上,今天碰到的正是戛洒江边杀害我们战友的刽子手,真是冤家路窄,讨债的碰到了欠债的,有好戏看了。大家不要怀有侥幸的心理。”“没事,锅再小也是铁做的,破了分量在,人再少也是男子汉,倒下去也不会弯腰屈膝。他们有枪,我们手里的武器也不是烧火棍。拼了!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陈黎民、杨树声勇敢地表示。面对杀人不眨眼的群匪,他们知道不能畏缩,只有迎上前去,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好,听到我的口令后再开枪。我们要尽量拖延时间,阻止敌人的进攻,让区乡上的同志有更多的时间做好迎战土匪的准备。”陆开亮向战友们作了安排,然后对着土匪大声喊话:“你们的建议可以考虑,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并不是一条路走到黑。你回去跟头说,让他派个当官的过来,再具体商量一下!”回话传到了李崇山那里。“怎么办,副司令?”副大队长刀老三看着李崇山。

  “去,把他们引出来!”仗着人多武器好,目空一切的李崇山不知是计。

  “副司令,他们会不会放枪?”刀老三有些心虚,他尝到过解放军的厉害。

  “你他妈是捧着卵子才敢过河,吊着胆子才敢爬树!怕个屁,几个工作队员,又不是共军,我不相信他们就有三头六臂!纵有三头六臂,我也要把他劈开!”这几天被暂时的得逞冲昏了头脑的李崇山不可一世,他没把几个工作队的人放在眼里。

  刀老三是大风里吃炒面,张不开嘴了,可他不敢上前,忙吆喝一个分队长让他带着几个匪徒过去“商量”。几个土匪知道前边的那几个人不是解放军,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端着枪,但没有挨打的精神准备,撒开脚丫向前蹦去。

  “准备!”看着越来越近的土匪,陆开亮举起了手枪。“打!”一声令下,子弹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人群里钻,几个土匪还没来得及站稳,就中弹倒在了地上,活着的分队长拼命往后面逃窜,也被王铸辉一枪撂倒在地上。土匪武器虽好,战斗力并不强,但逃跑却很在行,活着的三纵两纵就不见了。

  李崇山发怒了,从轿子里钻出来暴跳如雷,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眼皮底下本不该发生的丢人现眼的这一幕。想玩对方,却让对方玩了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丢了几个弟兄的性命,他把手袖往鼻子上一蹭,大声咆哮:“给我打!”土匪从惊恐中恢复了常态,重新组织了火力,发起进攻。野地里顿时枪声大作,土匪从四面包抄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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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6 17:32:55 | 显示全部楼层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终因力量悬殊,弹药用尽,除陆开亮在战友们的掩护下突围逃往戛洒外,其余三人壮烈牺牲。在他们的周围,留下了八九具土匪的尸体。据后来抓获的土匪交代,王铸辉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向土匪后,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李崇山丢了自己人的生命不说,还延误了包围大平掌的时间,气得哇哇怪叫,用脚猛踢他周围的土匪:“饭桶,不中用,你们快去,让共产党这些到山里来抢饭碗的人,身首分离,碎尸万段!”临走,丧心病狂的李崇山难解心头之恨,又命令土匪用刀把三人的遗体砍得稀烂。

  烈士的遗体是“疯老头”白大爹听到枪声后当晚从腰街赶过来,燃着篝火掩埋的。

  夜晚,新平县城窝尼街头背后一间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茅草房。

  房外,有土匪流动哨。房内,普一文和胡萍在打情骂俏。“狐仙,这些天忙于调动指挥各路来城进攻的人马,连和你在一起亲热的时间都没有了。”普一文靠在床头,精神很好,色眯眯地盯着正在脱下外衣的胡萍。

  胡萍哧哧地笑着,一扭一摆地走近床头,伸手将普一文的脸皮轻轻地一捏,甜滋滋地说:“都这么把年纪了,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好这种风流艳事。”

  普一文趁机把带着体香和一点儿酒香的暖融融的胡萍拉到自己怀里,摸着她俊俏的脸蛋馋涎地说:“宁为美女油尽灯灭,也不愿此荒度男人一生。”

  胡萍望着普一文那副色迷心醉的样子,咯咯地笑个不停。好久没能放松自己了,胡萍一经撩拨,欲火中烧,翻身骑在了普一文身上:“普老,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不把本姑娘弄个里里外外舒舒服服的,我可不答应!”

  “姑娘所言极是,普某决不食言,伺候不好狐仙,枉为金刚男人!”普一文一边手忙脚乱地撕扯胡萍的衣服,一边把白花花的脑袋使劲地往胡萍丰满的胸脯里钻,拼命用鼻孔嗔着那青春女性诱人的体香。

  “慢点,慢点,把我给弄疼了。别这么没出息,像饿馋了的狼崽子,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身体,没尝试过女人的那东西。”经不住普一文的摸揉,胡萍扭动水蛇般的身体,快乐地发出呻吟,软软地倾倒在了普一文的身下。

  经过一番忙乱,两条赤裸的身体滚在了一起。一条雪白、丰满,各处景致美不胜收;一条干瘪,骨瘦如柴,不堪入目。但这并不妨碍两人喷发出来的人的本能激情。经过干柴与烈火的碰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忘我,达到了排山倒海的高潮……

  犹如暴风雨过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尽管这种安静、和谐是短暂的。

  普一文抚摸着胡萍那晶莹玉体和柔软又有弹性的乳房,眼睛仰望着在油灯下只看得到轮廓的房梁,有些动情地说:“多美的夜晚呀,要是就能这样把时间延续下去,我普一文宁愿做一介草民。”胡萍不出声,普一文继续着思路往下说,“几十年的统治,转眼间就土崩瓦解,改朝换代,让你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准备。正应了那句老话,‘无可奈何花落去,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真不知啥时候才能得到我们扬眉吐气挺胸抬头的日子。”普一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唉,河东河西,遥遥无期。”

  胡萍尽情地享受着激烈运动后普一文的爱抚,懒洋洋地把一条大腿压在他的身上,闭着眼睛轻声说:“别想的那么远,还是考虑眼前的事吧。”

  “咚、咚、咚!”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什么事?”普一文不高兴地问。

  “陈善多台长请示,普老是不是换个地方?”

  普一文知道这是贴身保镖,便回答:“不用了,告诉陈台长,这里很安全,加强巡逻,多派几个卫兵就行了!”

  “是!”脚步声远去。

  这时,胡萍缓过劲来了,用手摸着普一文的下身,娇模娇样娇滴滴地说:“普老,你可真是老当益壮,食色如饿虎扑羊也。”胡萍蓦然停住,撑起半身,转了一个话题:“嗯,樊云龙那边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万事倶备,就等我们这边动身,那边的人已到戛洒来接应了。”普一文睁着直勾勾的眼睛瞧着胡萍丰满的乳房。

  “李崇山、余国聪、陈梦凯他们倒是无所谓,生来的骨头长成的肉,大山里一藏,共军奈何不了他们,可吕宜文怎么办?那么大把年纪了,孤孤单单一个人,到戛洒时把他带上,还是一块走吧?”胡萍心里产生了一丝同情心,有些可怜吕宜文。

  “留下吧,带上他不方便,目标太大。再说,哀牢山这块根据地不能丢,需要出谋划策有文化的人,吕宜文本身有些功夫,对这儿的情况也比较熟悉,留下他对发展反共基地会有用处的。”

  “用处?”胡萍苦笑,“兵败如山倒,凶多吉少。唉,满洲国吉林省长、中华民国驻德国大使一代名流,竟落得这么一个远离他乡、四处逃窜、无家可归的结果。”胡萍神色暗淡,心灰意懒,刚才因性欲得到满足而焕发的光彩,荡然无存。

  普一文反过来安慰她:“别那么悲观,事情的发展还难以意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扬武、鲁奎山的方继清,顺水沟、高粱冲的易朝鼎、张正鸿,他们都有一定的实力,是李崇山的一部分,他们控制着新平。江川钱绍云的‘云南反共救国军滇中独立师’,搞得江川、通海、晋宁、华宁日夜不得安宁,他的同乡王跃武,带领卢汉起义部队34团策反成功在望;广通的杨永寿、汤固,双柏的苏理安、苏文华、苏绍,南华县县长和盐丰彝族土司普光才等四大股主要人马,以及姚安的‘滇西反共军’、盐丰的‘反共救国军’,基本上控制了整个楚雄地区;红河地区,我们的人马有近万人,金平的刀家柱、贺光荣、熊国万、唐明先,元阳的龙绍林、白云庆、朱光云、冯老凯,建水的卢万和、普永文,他们的队伍基本上控制了乡、村领导权;临沧云县的张国柱、耿马土司罕裕卿、凤庆陈家璧,以及戎光彩的‘云南反共救国军临沧纵队’,有粮有枪,势力不断扩大;特别是位于四川、贵州、西康省结合部的昭通,富有战斗经验的贺国光在那儿建立了近10万人的反共基地,以实现‘游击计划’的目的。这些武装力量不可小视,他们都是我们边疆反共复国的雄厚资本普老,我不否认你说的这些云南反共复国的基础武装力量,他们中的大部分行动计划,都有我们军统人员的参与,但明眼人都知道,党国的800万武器装备精良的军队,在三年的时间里就被共军打垮了,这云南十多万人的地方散乱武装,还成得了什么气候?普老,套用你们这儿的土话来说,那是‘斑鸠日老鸹,少说点漂亮话’。”看到普一文要插嘴,胡萍用手捂住他的嘴巴接着说,“你别不高兴,这次暴动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你很清楚,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不会超过一个月,解放军的大部队就会开过来的。”普一文不急于说话了,他知道胡萍说得在理。沉默了一会儿,胡萍又说:“戴老板当年给我们讲课训话,想不到很快就用到这儿来了。”胡萍抽出烟,就着灯火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什么课?”普一文随便问。

  “三十六计。”

  “此课怎讲?”普一文来了兴趣。

  胡萍躺下,把头靠在了普一文的臂弯里,清理了一下嗓音,说:“其实兵法上的这个三十六计,也有人叫它三十六着,它的说法也种种不一,有人把它说成三十六种动作:走、吃、喝、睡、听、坐、立、拾、笑、哭、骂、击、蹴、谈、吹、唱、仰、俯、偃、挥、拉、见、问、闻、寻、携、贪、痴、哀、乐、恶、熬、窥、察、取、爱。”这三十六种动作当中,以“走”为先。所以人们才说,‘三十六着走为先’。

  “当然,也有人把它说成是三十六种玩乐方法:远走、弹琴、读书、垂钓、赏月、看花、饮酒、吟诗、会友、策马、乘车、游山、玩水、闲谈、独唱、击筑、柏板、临池、绘画、听曲、围棋、餐英、品茗、泛舟、捕鸟、挝鼓、踏青、游园、省亲、夜宴、玩玉、投壶、猜谜、讴歌、观灯、习武。这当中同样把‘远走’说在头前,仍是‘走为上’。”胡萍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喷出团团烟雾。

  “最后就是咱们常说的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度陈仓、隔岸观火、笑里藏刀、李代桃僵、顺手牵羊、打草惊蛇、借尸还魂、调虎离山、欲擒故纵、拋砖引玉、擒贼擒王、釜底抽薪、浑水摸鱼、金蝉脱壳、关门捉贼、远交近攻、假途灭虢、偷梁换柱、指桑骂槐、假痴不癫、上屋抽梯、树上开花、反客为主、美人计、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连环计和走为上。这种说法虽把‘走’字说在最后,却加上了‘为上’,还是以走为先,以走为上策。”

  胡萍说完一扬手,烟头从床头到墙角划出一道弧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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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6 17:45:08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记性,吃藤柳条屙箩筐,肚子里的货儿一套一套的,真不愧为南京政府直接派遣来的军统之花小狐仙!”普一文从内心里佩服,“世上的事就是瞬息万变。战争,本身就是变化无穷的‘八卦阵’。要不,怎么跑出来句‘不能捧着一条绳子上吊’的俗话呢?光是三十六计就呈现出了这么多炫目丰富的色彩!”

  “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胡萍皱起漂亮的柳叶眉,有些不高兴,看来土蛇行动计划除了利用本地有势力有影响的人,站出来联合各方武装力量举事抗共反对新生政权外,没有办法的最后一着还是溜?”话音里多少有些讥讽。

  普一文一时显得有些尴尬:“不能这么说,审时度势,好汉不吃眼前亏,兔子都有两个窝,何况是人呢,蒋总统不也跑到台湾去了吗?毛泽东的游击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最后不也打出个共产党的政权了吗?再说,土蛇行动计划也是在军统的策划帮助下完成的,虽然有些计划落空了,但我们不是已留下了一部分精英了吗?”接着又自嘲地补上几句,“倒霉时咸盐生蛆,走运时扁担幵花。土蛇嘛,到了这种时候,不溜怎么行!”

  “名副其实呀!”胡萍有些懊恼,也显得有些无奈,“一边是攻城夺池,一边是溜之大吉。一边是明火执仗,一边是藏匿山林,潜伏城中,隐居国外。唉,暴动之时就意味着失败、断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别那么伤感普一文反过来又安慰胡萍,把皱巴巴的双手在胡萍光滑的背脊上滑上滑下,乱世出英雄,风云聚会龙争虎斗,谁想得到当年就那么几个人几条破枪的‘朱毛’,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闹出了个中华人民共和国。”

  “好了,别说这些了,心烦,什么时候动身?”胡萍从普一文的怀里抬起头。

  “出太阳之前。现在睡一个安稳觉,以后的几天长途跋涉,我们是会很辛苦的。新平这个烂摊子,就留给陈善多、普敬三他们去收拾吧!”普一文疲倦地打一个哈欠,吹灭了灯火,抻手搂住胡萍,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胡萍瞪大眼睛,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心里一片茫然。

  凌晨,星星还没有退尽,普一文、胡萍骑着马,带着七八个经过挑选的精悍人马,悄然离开了新平县城。

  5月4日,大平掌、戛洒的土匪在吕宜文的密谋策划和李崇山、余国聪、陈梦凯的亲自指挥下,同时暴动,两地的征粮队员和基干民兵,再次面临着血与火的考验。

  大平掌。

  李崇山坐守一棵枝繁叶茂的核桃树下,指挥匪徒死命围攻“陇西世族”庄园里的征粮队和基干民兵队,枪来弹往,流星纷扬,弹片就像撕破绸布那样尖啸地划过,硝烟味一股股地扑进鼻腔,双方均有伤亡。

  一颗子弹打在核桃树干上,差点伤着李崇山,他忙跳到了树背后,坐在一块石头上。这时,一匪卒慌里慌张跑来报告,庄园后院冒烟,估计是着火了。李崇山一听,急了,刚落下的屁股又跳了起来,那可是舅舅的传世之产,哀牢山主人身份地位的象征!他大声命令:“只准用枪打,不能扔手榴弹,更不准用火攻,哪个毁坏了庄园,我他妈的就枪毙了谁!”接着,他又派出一部分人去救火,自己仍镇守在核桃树背后,鹰隼一般的眼睛密切注视着土匪围攻的进展。

  一土匪小头目在围墙后露出小半截身体,扯着嗓门喊:“里边的人听着,我们李副司令说了,只要你们缴枪投降,就饶你们一死,放你们滚下山去!”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小头目栽倒在围墙上。

  被围人员虽在教导员封庭芳、中队副刀成光的带领下英勇抵抗,但终因寡不敌众,伤亡人数太大,战斗进行得很艰难。“教导员,我知道这儿有一个地下室,里面有一条可以通往外边的地道。”在这危难时刻,有一本地的工作队员提出建议。白庭方不明情况,忙让这个队员领着队伍退守到“陇西世族”养晦园房基下的地下室内,等到发现上当时,为时已晚,被土匪严严实实堵在了里面。李崇山一发狠,命匪徒在地下室外面墙壁上的两个通风口处,拼命烧干辣椒、稻草,往里灌烟。地下室空间狭小,仅10多平方米,只有一处出口与地面相通,不一会儿,滚滚而进的浓烟就呛倒了好几个战士。失去战斗力的战士被拖出地下室,全被打得遍体鳞伤,最后被残酷杀害。白庭方等三人被土匪剖开肚子,掏出肠子,扔到了石灰池中。

  嗜杀成性的李崇山站在“陇西世族”大门口,望着被杀害的60余人的尸首哈哈大笑,随后带着数百土匪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齐声向昆明的李润富报捷。

  戛洒。

  街上空无一人,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经久不散的硝烟味,让人窒息。办事处方向不时有零星的枪声传来,战斗已接近尾声,暴动的土匪已占领了办事处所在地和空空的粮库,现正把被抓捕的人员押往富昌隆。

  街边一主人已逃避的土掌房窗口处,野猪箐的白大爹和河口街的男孩小黄毛,一老一少,正屏声静气,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面上。这儿是通往富昌隆的必经之地。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声音,土匪吵吵嚷嚷吼吼叫叫的队伍七零八落地走过来了,他们不停地辱骂和殴打被俘的人员,队伍中不时传出惨叫的声音和大声的反抗。侥幸从李崇山包围中突围出来的办事处主任陆开亮,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他已经奄奄一息,站立不起来了,是被土匪用绳子拴住脚拖着走的,身后的石板路上留下了一道道鲜红的血迹。

  陆开亮回到戛洒后,没有休息,忍着伤口的剧痛,马上召集征粮员和基干民兵队伍,一致通过,人在粮食在,与粮共存亡,坚决守住粮食,不能落入敌手。并决定马上秘密转移征收的公粮和掩藏的税收款,争取在土匪暴动之前做好一切迎战准备工作。

  任务完成后,当所有人员集中在办事处商量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时,哨兵进来报告,发现街上陌生的人和平时掌握的监控对象,开始向富昌隆集中。陆开亮和所有人员都知道,戛洒土匪暴乱的序幕很快就要拉开了。

  鉴于县城被土匪占领,各区乡土匪大都发动暴乱的严重局势,陆开亮决定暂时把队伍拉向还没有土匪暴乱消息的者竜方向,以后的去向看情况而定。可队伍刚撤出办事处,大平掌方向下来的一股土匪就切断了通往者竜方向的去路,富昌隆里聚集的人领到枪后,已开始分兵两路,有组织有指挥地向办事处包抄过来。土匪暗探报告,为政府工作的人向者竜方向行动,于是潜伏在富昌隆地下室多日蓄谋已久的吕宜文、陈梦凯和土匪骨干,调动了所有的人马,开始发起暴动。

  退回办事处的所有人员知道,没有退路,只有抵抗。深知土匪残暴习性的陆开亮,马上命令所有人员就地古领有利地形,迎战土匪的进攻。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英勇激战,我方人员伤亡过半;叛乱的匪徒在陈梦凯的指挥下,丢掉了二十多条命后,占领了办事处。身负重伤的陆开亮被土匪抓获,在他身旁,只留下了一支没有子弹的手枪和一堆燃尽的纸灰,那是征粮员和基干民兵的人员名单和下一步的工作计划。

  “报告陈副司令!”队伍中的一匪卒跑到陈梦凯面前,“陆开亮没有气了。”陈梦凯横了匪卒一眼,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走到陆开亮身边,用脚踢了一下,见没反应,又皱着眉头弯腰用手在陆开亮的鼻子前试了试,立起身骂到:“他妈的,短命鬼,便宜他了!拖到阴沟污水里,让蚂蟥把他的血吮吸干净!”“是!”两个土匪用手拉住脚,把陆开亮扔到了路边长满杂草的臭水沟里。

  这一切,都被躲藏在土掌房里的白大爹和小黄毛看得清清楚楚。当土匪走远后,二人跑到水沟边,把陆开亮拉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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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黄毛机灵,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擦干净陆开亮脸上的污水,贴耳听了听陆开亮的心房,惊喜地说:“白大爹,陆主任的心还在跳!”这时的白大爹半点疯癫也没有了,他兴奋地把嘴贴近陆开亮的耳根:“陆主任,陆主任,我是野猪箐的白大爹!”多次呼唤后,陆开亮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清眼前的人后,用微弱的声音说:“快,快去救沈文周,他还是个小、小孩,他知道藏粮、粮食的地方……土匪会逼他的。”说完,陆开亮闭上了眼睛。

  “陆主任!陆主任!”二人急声呼唤。白大爹用指甲按住陆开亮的人中。

  “他还小,我、我、我不行了,粮食藏在白石岩的山、山洞……”陆开亮声音越来越弱,四肢抽搐,最后将头一偏,倒在了白大爹的怀里。

  小黄毛掉下了眼泪,悲伤地哭了。小黄毛是个孤儿,父母被李崇山杀害后,他就身穿百家衣,口吃百家饭,流浪为生,他从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人民政府成立后,他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经常在河口街、戛洒街看热闹,有时也到办事处转转,工作人员看他可怜,经常给他点吃的穿的,这当中,也得到了陆开亮的不少照顾。白大爹大难不死,在河口街、腰街、戛洒一带乞讨为生。一次,又冷又饿的小黄毛缩在河口街大庙的角落里哭泣,白大爹给他找来了吃的,并烧着了火堆取暖。这以后,二人就相依为命,一老一小生活在一起。

  “别哭了,赶快按照陆主任交代的去做,想办法救出沈文周!”白大爹刚才看到了,土匪队伍里有一个边走边哭的小孩。“怎么救,他们那么多人?”小黄毛擦着眼泪问。

  “跟上,相机行事,到时候再说。”白大爹用衣服盖住了陆开亮的脸。

  两人最后看了陆开亮一眼,仗着街道熟悉,抄近道赶往富昌隆。

  富昌隆大门口守卫着两个持枪的土匪,门内的院子里沿墙壁挺立着被抓来的人员,周围站满了凶神恶煞的匪徒。吕宜文坐在神椅上,眯着眼睛,默不作声。站在院子中间的陈梦凯把手一挥,粗声霸气地叫道:“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人说出藏粮藏税的地点,我就饶你们全部人一死,我说话算话。如果不说的话,我一个不留,全部把你们干掉,为刚刚死去的弟兄报仇!”

  “说!快说!”匪徒在一旁张牙舞爪地帮腔。

  没有声音,除了墙外凤凰树上偶尔传来的三两声知了鸣叫。所有被俘人员在参战前就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因为就在这块土地上,他们亲眼目睹和听说了土匪太多太多的暴行,而且就在刚才,他们亲身经历了土匪血腥的屠杀报复。为此,他们中没有任何人相信土匪的鬼话,更没有人会对土匪抱有一丝放生的希望。再说,他们就是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而放弃了最佳撤离机会的。

  “小杂种,你过来!”陈梦凯瞪着三角眼搜索了一遍,最后盯住了沈文周,“还不满15岁吧?这么小,跟着共产党出来乱什么!说,你们把粮食、把税收款都转移到哪儿去了?只要你说出来,现在我就可以让你走出这个院子,活着去见你的爹妈。”陈梦凯皮笑肉不笑,可话音里明显带着杀气,阴森森的。

  沈文周被拉到院子中间,他有些害怕,眼里含着泪水,回头望了望自己的同志。他是哈尼族,征粮队员,参加工作不到三个月。

  “小窝尼,听到没有,我们副司令在跟你说话呢!”一匪徒气势汹汹,狠狠抽了沈文周一个耳光。

  沈文周嘴里流出了血,眼里流出了泪,这个平时连汉话都说得不太清楚的大山里的少数民族孩子,这时从嘴里清清楚楚地吐出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满脸猪肝色的陈梦凯大怒,拿过身旁匪徒的长枪,一刺刀就扎进沈文周的大腿上。沈文周惨叫一声,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两个匪徒上前把他架了起来。“说,在什么地方!不说就打死你!”旁边的土匪连唬带吓,咋咋呼呼。

  “住手!别欺负小孩,他什么都不知道!”被抓人员中的傣族战士白玉祥实在忍不住了,其实他自己当时还不满18岁。

  “这么说,他不知道你晓得啰?”陈梦凯边说边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走近白玉祥,“快说,在什么地方!”

  “把他们都放了,我带你们去。”白玉祥沉着地回答。

  陈梦凯一阵惊喜,连嘴巴都合不拢了:“那好,把这些粮食弄到手,老子可省去了许多麻烦。带路!”土匪一拥而上,推着白玉祥往外走。

  陈梦凯招手叫来土匪小头目,咬牙切齿地交代:“我们一出大门,就把这些剩下的全给我用刀干掉,不留一个活口!”“是!”小头目招呼着几个匪徒折回院子。

  白玉祥权宜之计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沈文周受罪,为被抓的战友争取更多的一点生机,他并不想真的把藏粮藏款的地点告诉土匪。可当他刚走到大门口时,后面就传来了战友“共产党万岁!新中国万岁!”的口号声、呼喊声和土匪的狂笑声,他愤怒得像一头发威的狮子一样,撞倒身边的土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一脚踢向陈梦凯的裤裆。来不及躲避的陈梦凯惨叫了一声,双手抱着下身,疼得弯腰昏倒在地。白玉祥趁机逃跑,但没跑出多远,就被土匪乱枪打死在街道上。

  藏在富昌隆院子围墙外凤凰树上的白大爹和小黄毛,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发生的全部惨状。他们一老一小流着泪忍着心痛看着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倒在了土匪的屠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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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狂风扫落叶  

       5月19日清晨,这是个晴朗的早晨。

  东方,一弯水晶似的光弧软软地从群山顶上升了出来。似乎有一股磅礴的力量把天地向上抬了抬。那光弧在殷红中向上拔起,胎儿头颅般光洁。它潇洒地向上拔,壮丽地扩张着自己,于是便有了那神奇的一跃。新生的意义爆发般表现了,清凉的亮色奇丽地溅入宙际了。那红软莹亮的一轮,围绕着濛濛水汽,壮丽地站在那儿了!

  好一轮红太阳。

  好一轮朝气蓬勃的鲜红的太阳。

  新平剿匪再次拉开了更大规模的序幕。

  接到上级进军新平剿匪任务的命令后,由野战军一一六团政委张立昌率领的一、三两个营,玉溪军分区副司令董安平率领的独立二营,县长史万知率领的保安团一个营,以及从新平撤出的全体机关工作人员和战士等四支队伍,在蛾山化念会合。一声令下,剿匪的队伍分东南两路实施对新平县城的包围。

  这支军队红旗飘飘,声势浩大,像一股漫天漫地的洪水,向新平县城漫延过去。谁看了,没有一个不激动的。县长史万知说:“这是一种势,多少人的鲜血,多少人的生命,多少人的愤怒,多少人的希望,今天,在这样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才形成了这样一种强大的合力,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它将为新平历史无数个时空板块的衔接、碰撞和更迭,浓墨重彩地写上新的一笔!”

  当天下午7时许,东路一一六团三营和玉溪军分区独立二营到达县城东斗戛一带,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田波向张立昌、董安平两位首长报告了城里城外土匪的布防情况后,首长安排了一个连首先控制了城东制高点。由于南路路程较远,加上雨夜行军速度慢,部队未能及时赶到部队集合的预定地点,所以东路部队在占领有利地势后,又迅速分兵完成了对全城的战略包围,而城内城外的土匪却浑然不知。

  为了不走露大部队到来的风声,田波带领一个排,不放一枪一弹,就迅速解决了县城边分散驻扎的几个土匪主要窝点。当那个房间里一老一小两个土匪俘虏见到田波时,脚杆一软,吓得跪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田波把他俩拉起,严厉地说,只要老实说清问题,政府是会区别对待、宽大处理的,并摸着小土匪的头说:“你还小,回家后要争取读书,凭自己的双手劳动,会有饭吃的。”小土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目送着田波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把俘虏交给大部队后,田波又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带领着这个排秘密潜入城内,按照已掌握的土匪头目暂居地点,神不知鬼不觉地逮捕了云南人民抗共军电台台长陈善多和土匪头子普敬三、严万贤、王乾坤、赵亦昌等人。

  第二天一大早,当一个挑水的土匪看见斗戛山头的红旗,发现整个县城已被解放军铁桶般围住时,慌得扔下水桶,边跑边喊:“不得了啦,解放军打来了!”惊恐万状忙去报告,可找不到了土匪头目,乌合之众,没了匪首,慌得跑到自卫队的马神庙院子里,乱作一团。慑于我军的威势,统战对象张庆仁为首的地方代表,出来迎接解放军,欢迎大军进城。所谓维持社会秩序的“新平善后靖安委员会”和自卫总队,自知抵抗的后果,不得不下令土匪放下武器,同时撤消了“善后靖安委员会”,解散了“自卫总队”,收缴了300多人的武器,交给一一六团,无条件同意部队进城。

  大部队从东门进城后,一方面积极宣传百前形势和党的剿匪政策,发动群众检举揭发参加暴动还未缴枪的土匪,搜查和收缴他们的枪支;一方面按照田波截获的云南人民抗共军留城负责人员名单,继续清查、逮捕罪恶滔天的匪犯。这时,随南路部队返回新平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人员也立即开始办公,着手恢复和建立各级组织和政权。在解放军逮捕的近百名土匪中,经过教育又有担保的大部分释放回家,而经过严格审查关押的20多名罪行严重的匪犯,仍继续武装看守。

  我军虽然平息了县城土匪的暴乱,逮捕了一部分罪孽深重、社会影响较大的土匪头目,但由于普一文、李崇山、余国聪、陈梦凯及部分军统人员的在逃,分散在各地的土匪仍在抱有希望,负隅顽抗,仍在残害区乡干部和积极分子,仍在反对党的征粮征税工作。为了尽快消灭各地的土匪,尽早恢复和建立乡村基层政权,保证征粮工作的顺利进行,让人民群众有安全感,新成立的剿匪指挥部召开了联席会议。

  会上,担任剿匪联合指挥部(后为“新平县剿匪委员会”)总指挥的段震南首长,首先让田波汇报了新平土匪暴动的过程和目前的社会治安情况,以及土匪的分布流动去向,并按照与会人员的要求,提出了自己对下一步军事剿匪的行动看法。参加会议的各路首长充分肯定了田波的侦察工作成绩和分析见解,并在制定军事行动时,采纳了他的大部分意见。

  当天会议作出决定:一一六团团部配合玉溪军分区独立二营继续在县城发动群众,做好清査工作,让县委、县政府机关的权力正常运转;一一六团三营到峨山富良棚和新平老厂、新化等地剿匪,一营到峨山化念和新平的扬武地区寻找方继清和原属陈梦凯部的两股较大的土匪武装和小股残匪;由于哀牢山地形复杂,匪情严重,必须进一步做好渡过戛洒江以李崇山、余国聪、吕宜文等土匪、特务头子为首的侦察工作。待一一五团完成镇沅方向的剿匪任务后,再调集哀牢山周围的剿匪部队,一块围歼最后剩余的残匪。

  会后,段震南留下田波,让通讯员叫来了在翠月楼待命的阿鲁。

  “从现在搜查情况来看,可以肯定,普一文、胡萍已不在城里,”段震南吹糠见米,“他们知道县城是守不住的,只留下了一些小头目和各区乡想来县城闹事发财的散匪。为此,我们的侦察工作重点应有所转移,从城里到戛洒江以西的哀牢山,其最终目的,还是要最后破获土蛇行动计划,清除匪患。”段震南果断地把手一划,“我的意见,你们二人要做好再跨戛洒江,二进哀牢山的准备,因为军事剿匪的最后胜利,聚焦点是哀牢山。换句话说,当哀牢山上红旗飘的时候,我们才能向新平的各族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剿匪成果答卷!”

  “首长,什么时候出发?”阿鲁手臂上的肌肉绷得咯咯响,就像猎人听到了围猎的召唤声,恨不得马上插上双翅,飞向哀牢山。

  段震南摆了摆手,笑着说:“别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土匪已是惊弓之鸟,恐慌之兽,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逃窜,钻进原始老林,那会给大部队剿匪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现在虽然是狂风扫落叶,骤雨荡污浊,但匪情还不是那么的清楚,敌人根深蒂固,盘根错节。有计划的潜逃,很难得到准确的信息,寻找到合适的围剿战机。群众顾虑大,不相信解放军,不敢接近我们,更不敢向我们反映匪情,怕我们走后土匪报复。他们说,天见李崇山,日月不明;地见李崇山,草木不生;人见李崇山,九死一生。而且群众普遍都存在一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解放军讲宽大’的心理状态,因此,你们这次的任务并不轻松,特别是李崇山、余国聪、陈梦凯和吕宜文,这次在大平掌、戛洒街的大屠杀,更是让当地的各族人民在心头压上了重重的磨盘。”段震南拿出一份云南人民抗共军最近发布的通共者必杀、告密者必杀的“告示”,田波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感觉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阿鲁虽不识字,但他从田波的表情上,看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侦察兵的责任。

  “这份土匪告示,不是土匪自己本身所能搞出来的,这是吕宜文、军统特务的所作所为。他们从开始就已估计到最终站不住脚,要撤出县城,因此早早地把话放出来把事做出来威吓老百姓,搅乱人心,破坏新中国成立后的社会秩序。”段震南点燃一支烟,猛一口就吸掉半支,黑乎乎的烟灰先是疲惫地弯成一个弧形,然后无声无息地瘫软在地上,“另外,要保证侦察工作的隐秘性,虽有武装人员配合你们,但只能是你们两个人结伴而行,大队人马在外线剿匪,暂时不能随你们行动,这又会给你们增加不少的危险和情报传递上的难度。”说完,把炯炯目光盯在了二人身上。

  “请首长放心,流得再急的江我们也要渡过去,荆棘再多的山我们也要爬上去。我们一定会按照指挥部的意图,圆满地完成侦察任务!”田波迎着段震南的目光,坚定地表示。

  “首长,李崇山欠下的血债,必须偿还了!”阿鲁里里外外都透露着机灵和勇气。

  段震南拍了拍阿鲁的肩膀,开玩笑地说:“阿鲁,不会看见李崇山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复仇情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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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8 10:02:10 | 显示全部楼层
  “首长,河里的石头会跑,竹篱下的野刺藤会长高,你还揪住别人的尾巴不放哪,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都是在成长嘛。还有,我的觉悟可提高了,不能老用旧眼光看人!”阿鲁低下头,难为情地悄悄拉了拉田波的衣角,像个小孩似的,“田参谋,你不会帮我说上两句好话?”

  “对,对,阿鲁现在可成长了,可进步了,土匪暴乱时他是有机会向李崇山下手的,但为了顾全大局,他忍住了。”田波第一次看到阿鲁像个小孩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那就好。这是一场特殊而又艰巨的战斗,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普一文、吕宜文、胡萍、李崇山、余国聪、陈梦凯他们,尽快捉拿归案,让老百姓放下压在心上的石头。来,我们三人再具体研究一下你们再次进入哀牢山的行动计划。”段震南做了一个手势,把二人召集到军事地图前。

  “首长,我、我看不懂。”阿鲁有些为难。

  “不要紧,你是当地人,而且相当熟悉哀牢山的情况,我们一说,你就懂了。”田波打消了阿鲁的思想顾虑。

  5月20日,新平南区区委再次派卫军同志到墨江三十九师求援剿匪。在此之前,师长黎锡福巳派出侦察连三十余人,配合南区地方武装出击错纳甲、棱山、平掌、坝塘街等地,大扫了叛匪的嚣张气焰。侦察连完成任务后,撤回墨江,南区敌我保持戒备状况。

  这次黎锡福师长命令一一五团赵英派出一部分主力,三路进军,目标直指大平掌李崇山,沿途扫清一切敢于阻拦的叛匪:

  第一路由搾池到小坝多。次日晌午,部队推进到纸厂。叛匪在村内占据碉堡顽抗,我军居高临下,火力压顶,逼敌人交枪。此次战斗,我军抓获匪中队长任富贵,分队长陶小二、陶小三及其匪徒五十余名,缴获大烟十余箱,部队乘胜进攻至法启。叛匪郭治等闻讯,来不及处置人质吴世良(南区区委高国良的父亲),携贵重财物及家眷逃跑。

  第二路由坝塘街至石垭口,土匪大队长古斌负隅顽抗,被我击毙,部队经十里河上大平掌。

  第三路原定由鱼塘、腰街至戛洒上大平掌,但到达曼蚌附近,发现群众被裹胁在土匪队伍中,部队考虑到如果围剿土匪,会伤及群众,便临时改道由曼蚌上东瓜岭去大平掌。

  东方破晓,三路大军直捣东瓜岭,李崇山、吕宜文匆忙率匪徒逃窜,连已经摆上桌的饭菜也来不及吃;捆扎好的驮子也来不及驮走;90余驮枪支、弹药、大烟、银元,全被我军缴获。

  李崇山率领匪徒逃跑时,残酷杀害了我积极分子康东平、赵金星、冯明胜等三人。土匪是把三位烈士捆在大树上,挖心剖腹杀害的。战士们含着满眶热泪看到三位烈士淌出来的心肝五脏,强忍住无限悲愤,小心地把烈士尚有热气的尸体从树上解下来,装进李润富家最好的三口棺材里。

  这时,赵英告诉南区区委书记兼区长普治中,一一六团已进驻新平城,要区委进城汇报。随后,带领部队撤回墨江。

  大平掌河边街一座阴森森的土庙里,蛛网雀巢,挂满屋梁,刚刚杀回大平掌又与舅舅余国聪的小老婆半开门调情回来的李崇山,正坐在竹编躺椅上一摇一晃时,忽然一个报信的小头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报告:“副司令,不好了,解放军的大部队进城了,逮捕了我们的100多个弟兄,过几天还要公开镇压20多人,布告都贴出来了。”李崇山略为一惊,停止摇晃,解放军进城那是迟早的事,否则,自己也不会带着经过挑选的人马回到哀牢山来,可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以及后面报告的内容,他是第一次听说,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解放军进城,弟兄们没有反抗,自卫总队解散后,300多条枪全部交给了解放军。”小头目又补充道。

  “一群无用的家伙,就像老鼠见猫,山羊见了老虎!”李崇山怒道。

  跟着小头目进门的吕宜文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无用的留着也是无用,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不过有风必有雨,有准备总比措手不及强。我们要发下命令加强侦察和警戒,特别注意山下来人,确保山寨安全,切不可疏忽大意,失职者格杀勿论!”话音刚落,又一个匪兵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前言不达后语地说:“报告副司令,副大队长刀老三让我向你报告,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又不好了?你给老子说清楚,别他妈的又是爹死娘死上门哭丧的,快说!”

  匪兵一听,张大嘴巴不敢说话了。

  吕宜文不厌烦了:“副司令让你说,你就快说!”

  “江那边的弟兄派人送来消息,说他们快支撑不住了,解放军的剿匪部队……”

  “妈的,你不要脑袋了!”李崇山怒道。

  匪兵愣了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不能说‘剿匪’,笨蛋!”旁边一个卫兵提醒。

  匪兵发觉说漏了嘴,忙打了自己两个耳光,改口道:“共军的部队太多了,江那边许多寨子的人,都被他们发动起来了,叛变的、告密的、带路的,全都把弟兄们给出卖了!”

  “我们云南人民抗共军的告示不起作用了吗?”李崇山一听,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浑身发颤,两眼血红,好比五雷击顶,他一把揪住那匪兵的衣领。

  “全、全被撕了,换上了共产党的标语口号。”匪兵吓坏了。“写些什么?”李崇山大声吼道。

  “我不敢说。”匪兵缩成一团。

  “没有什么不敢说的,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这是最起码的军事常识,说吧!”吕宜文心里烦躁,但脸上仍挂着笑容。

  “写的是、是首恶必办,胁从不问,血债要用血来还……还有。”匪兵抖声抖气,不敢抬头,缩得更小了。

  “豹子抬的,别藏头露屁股,赶快说!”李崇山开口破骂。“还有消灭李崇山,揪出军统特务头子吕宜文的内容。”

  李崇山把那匪兵狠狠推倒在地,脸黑得就像六月天的乌云,牙齿咬得像嚼水牛皮,吱吱作响:“共产党,我操你八代祖宗,我李崇山要让戛洒江流的是你们的血,哀牢山躺的是你们的尸!”说完,像条疯狗在庙里乱窜。庙里的所有人员一个个像怕火似的离他十几步远站着,都不敢靠近他,就连吕宜文,也退后了两步。

  忽然,他停住脚,用手摸了一下没有耳朵的耳根,指着卫“通知大队长,马上集合队伍!”卫兵应了一声:“是!”赶快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吕宜文叫住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了声:“不要去了。”李崇山瞪了吕宜文一眼,不满地问:“吕大使,你怕了?”吕宜文摆了摆手皱了皱眉回答:“此一时彼一时也,我们不要去钻圈套了,小心中了共军的诡计。”

  “为什么?我的人不少,我的武器不比共军的差。”李崇山疑惑不解。

  “共军的目的不是仅仅夺回县城,清剿城郊的那些弟兄和老弱病残,这只是一场大戏的前奏曲而已。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挺进哀牢山,消灭云南人民抗共军,摧毁国军反共游击基地。”“那怎么办?你经得多,看得广,书也读了不少,和共产党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不妨说说看。”李崇山耐着性子回到躺椅上,此刻虽然一团邪火在心里猛烧,想杀人,想放火,但一时又想不出一个喷火点。

  吕宜文俯下身子对李崇山说:“副司令,我们多派几个人化装下山,一方面联系过去的眼线继续刺探共军的情报,及时反馈。另一方面放出风声,说思普区所有人民抗共军的力量都已云集于你的旗下,如果谁还要为共产党说话办事,就株连九族,亲朋好友格杀勿论。为杀一儆百,目前就可以开刀问斩,把腰街、戛洒关押的那几个农会积极分子干掉,那儿是交通要道,消息传得快,影响大,威慑力强。另外要加强山寨要道的防守,坚持巡查,坚持训练,提高战斗力,切不可疏忽大意!”

  李崇山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附和:“对,杀鸡吓猴,不能手软,看他们谁还敢给解放军通风报信。不过,吕大使的主意倒是好,只是动作小了些,心头的这股怒气平不了!”

  吕宜文进一步开导:“小不忍则乱大谋,大丈夫能伸能屈,目前我们不应有大的举动,其实是为了以后更大的行动,弄明了全省各路兄弟人马的行动情况后,再从长计议。”李崇山点点头。

  庙里,死一般沉寂。

  隔了一会儿,喜怒无常的李崇山忽然又跳了起来,在桌上猛击一掌,有些气愤地说:“普老和小狐仙不知搞什么名堂,到现在连个照面不打不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是死是活哪个都不知道,真他妈让人烦。”

  “崇山老弟,大千世界,周而复始,茫茫人海,世事沧桑。凡事都不要尽往坏处去考虑,也不要尽往好处去想,但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得靠自己哟。”吕宜文说完,心里面突然产生一种孤独感,他怀着满腹的凄凉走到大门口,呆呆地望着哀牢山腰间缠绕着的那一团团凝聚不散的白雾,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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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8日,云南起义部队保安三十四团在团长王跃武的欺骗和威逼下,在江川县浪广坝叛变,残酷杀害党政军干部和群众70余人。在我人民解放军坚决进剿打击后,王跃武按照保密局马处长的密令,胁迫1400余人携带全部武器装备,向新平方向逃窜,企图到大平掌与李崇山、吕宜文汇合,建立哀牢山反革命基地,实现土蛇行动的后续计划。他们一路抢掠,一路杀害我区乡干部,仅在昆阳、易门、峨山与新平交界地区,就捕杀了50多人。新中国的成立,人民急需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因此叛军内部极不稳定,那些被裹胁的官兵也不愿跟着王跃武为蒋家王朝的复辟卖命当殉葬品,沿途逃走的不少。

  6月3日,一一六团三营在完成了富良棚和老厂地区的剿匪任务后,返回新平县城,途经新化时,先头部队九连在甸末村和敌人遭遇。

  “报告营长,打了半天,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土匪还是什么部队。”九连长从前沿阵地下来,向裴全江营长报告,有些半夜吃黄瓜——摸不着头脑。

  “有没有战斗力?”

  “战斗力不是很强,但不像土匪一样经不住打,他们有迫击炮、重机枪。”

  “穿什么服装?”

  “和我们部队差不多。”

  “有多少人?”

  “大概有1000多人,约一个团的建制。”

  “怪了,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人马?”裴营长沉思了一下,问九连长,“挡得住吗?”

  “没问题。”九连长补充,“敌人似乎很疲惫,拖拖拉拉懒懒散散的,短时间内组织不起大的进攻。”

  裴营长果断地决定:“九连长,我团的电台受潮,与上级暂时联系不上,现在敌人的情况我们不是很清楚,为了防止还有其他大批量的敌人袭击新平县城,我带七连、八连连夜赶回新平,向张政委他们报告情况。你们要尽量拖住敌人,能打就打,不能打就缠,时间越长越好!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九连长敬礼,迅速地回到了前沿阵地指挥作战。当裴营长带着部队急行军返回新平时,在路上抓到了叛军的4个掉队士兵,经过审问才知道是保安三十四团叛变,和九连遭遇的就是这个部队。此时,由军部罗处长和一一六团政委张立昌、参谋长余连光等同志率领的军侦营和一、二营(二营随罗处长由通海剿匪后到新平)追歼部队已由县城出发。两支部队会合后,简单地交换了情况,首长命令立即向新化出发。

  九连在甸末村巧妙地顽强阻击,延缓了叛军逃跑的时间,迅速赶到的部队把叛军包围在了新化的代味地区。经过几小时的战斗,消灭叛军700多人。其余的叛军骨干200多人,在王跃武的带领下,分路渡过戛洒江,进入东瓜岭,与盘踞在大平掌的李崇山、吕宜文土匪武装汇合。

  听到消息下山前来接应的吕宜文和陈梦凯,藏在大江边的密林中,亲眼看到了三十四团叛军丧魂落魄、你争我夺抢渡戛洒江逃命的狼狈场景。吕宜文心中再生一片凄凉,悲哀地叹息道:“兵败如山倒,势如江水向下流,大势去也!”话音未落,就像一摊稀牛屎,顺着树干往下滑,瘫倒在大树下,陈梦凯不知咋回事,慌得忙唤勤务兵。

  呼晡的风,掠空而过,碧空中几片游荡的残云,被卷得无影无踪。枯树枝头,又飘下片片落叶。时断时续的林涛滚过山顶,冲破一切障碍,传向远方……

  几朵白云抹去了天空上的阴霾,天空变成了蔚蓝色,晴朗极了。

  今天戛洒赶街,沿江西岸的傣族姑娘云集,她们身上的七彩腰带银泡镶嵌星罗棋布,鲜艳夺目,令人叹为观止,据说她们区别于西双版纳一带的傣族叫花腰傣。花边层叠的摆裙,高领长袖的短衣,束发于顶的高髻,从下到上衬托出姑娘修长健美的身段。还有那前倾的鸡枞笠帽,侧斜的宽边裙摆,垂缨的腰间秧萝,更显出了亭亭玉立妩媚娇艳的神采。这些纯真质朴、光彩亮丽的姑娘,柔声细语,步态轻盈,充满着边疆的浪漫情调和神奇邃秘的诱惑,为街天的热闹和色彩的绚丽增色不少。

  打扮成一副商人模样的田波戴着一副墨镜,漫步在街边的林荫树下,后面跟着阿鲁,为了不让人认出,也经过了精心的化装。他们来到戛洒已经好几天了,在白大爹和黄毛的帮助下,不仅弄清楚了土匪暴动时办事处藏粮藏税的地方,而且也基本上掌握了李崇山、吕宜文、陈梦凯等土匪经常活动的地区和行动规律,但对于普一文、胡萍的情况知之甚少。为此,田波的心里有些着急。由于是交通要道,来往商人比较多,四山八岭的人都有到戛洒赶街的习惯,今天正好是街天,看是否能摸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中午,河谷气候闷热,人的嘈杂声,知了的鸣叫声,江水的波涛声,喧闹成一片,让人觉得心里烦躁,可又感觉到特别热闹。田波发现,居住在坝子里的花腰傣,大都在村寨里的茅屋旁,搭上引水的长竹筒,接箐水吃。同时,村村寨寨都有漂亮的水井。阿鲁告诉田波,水井就是傣族村寨里的心和眼睛,每天最早起来打水的,都是村寨里最美的姑娘。行走间,田波和阿鲁发现,他们的身后不知何时跟上了一个行踪诡秘的人。这时,他们刚好看到临江的几棵遮天蔽日的凤凰树下,一堆一堆的围着好多人,田波便给阿鲁递了一个眼神,让他转到了另一边监视那个人,自己却径直走了过去。一看,原来是摆象棋摊的,田波心中有一种少有的异样的激动。摆棋盘的主人布下牌局,吸引过往行人来下,要是赢了,主人就输给挑战者一块银元;要是输了,挑战者就输给主人一块银元。田波是个棋迷,抗日战争受伤在一个寺庙里养伤时,受到一个和尚的指点,棋技大进,所在部队能下得贏他的人没有几个。今天看到这种事,眼睛一亮,自然不会放过,便走到一个人数最多的棋盘旁观看起来。

  这个设局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看他那一副目空一切的尊容,便知是这一溜儿的棋头。挑战的人很多,有的连下了好几局,可无一例外地都输了,钱都让老者尽数收入囊中。挑战者个个输得脸红脖子粗,豆大的汗珠顺着头顶流下来,周围一片汗臭。

  田波心里有数了,他默不作声地在棋局面前蹲了下来,老者看看这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和他那戴着一副墨镜捉摸不住的神态,试探着说:“看样子老板是一个走南闯北做大生意的人,怎么,也有闲情雅致来掺和掺和这事?”

  旁边有人趁机插话:“怎么了,怕人家不给钱是不是?你看看人家这一身穿戴,就是一个有钱的主!”刚才这人输了银元,肚子里的气胀着呢。

  老者见多识广,好话丑话听得多了,没把旁人的言语放进耳里,心想有钱又有什么用,帮不了忙的,这是棋局,不是卖盐卖布匹,于是冷笑一声,道:“按规矩,你先走第一步。”

  田波也不说话,走了一步。

  老者看田波走的第一步,就有些奇怪,抬眼看看对手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便低头跟着走了一步。

  田波紧跟着又走了一步。

  老者不敢马虎,谨慎地走了一步。

  田波果断地跟了一步。

  老者神态开始有些紧张,琢磨了一会儿,又走了一步。

  田波不动声色,毫不犹豫地又跟了一步。

  不到六步棋,老者鼻子尖上出汗了,伸了几次手也不敢走一步棋。想了半天,脸红了,在围观人群的哄笑声中,嗫嚅嘟囔:“高手,算你赢了。钱在这儿老者拿出钱放到棋盘上,随你拿吧田波分文不取,起身便走,来到邻摊上,与又一设局者下起来。结果,没走几步,又赢了对手。不到一个时辰,他便横扫了五六个棋局。几个棋主知道碰到高手了,不和他下,个个红着脸,急忙收起摊子丢下钱就要离开。观棋看热闹的人发出啧啧的声音,看着田波,像看一个奇异的神人。”

  这时田波和阿鲁低声交谈了几句,神气的阿鲁发话了:“各位请留步,我们老板赢棋不赢钱,只为交几个朋友,他到贵地做生意,需要向大家打听一个消息,望各位棋友多多帮助,在这儿我代老板先谢了。”

  “什么消息?”听说不要钱,几个棋主放出了心里揣着的嘣嘣直跳的兔子,一时兴趣大增,显出了一片热心。

  “见过一副翡翠玉石象棋吗?”

  “翡翠玉石象棋?”大家露出惊讶的神情,相互间询问似的看了看,摇了摇头,“没见过。”

  “大家再想想,听说过没有?我们可是有重金酬谢的。”阿鲁还抱着一线希望。

  众人还是摇了摇头。

  看样子不像装的,田波摆了摆手,大家嘀咕着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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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9-18 10:40:43 | 显示全部楼层
  田波刚离开凤凰树没多远的路,后面就跟来了刚才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只不过多了一个背上的背箩。田波知道有好戏看了,便转身摘下墨镜,给了阿鲁一个暗示。阿鲁何等聪明,不知不觉中绕到那人的背后:“兄弟,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大半天你为什么总是追着我们的尾,跟着我们的道?”“误会,误会!”那人显得有些慌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低声道:“两位老板,不妨跟你们直说,我跟着你们好久了,而且我见过你们说的翡翠玉石象棋。”

  田波内心一阵惊喜,脸上却不露一点神色,冷冷地问:“你见过?”

  “见过!”那人似乎有些得意。

  “就凭你?那翡翠玉石象棋虽说不上是价值连城,可也是重金难求啊!”田波故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那人,明显有些不相信看不起,把头扬得高髙的,准备离开。

  那人急了:“你别小看人,找个地方我说给你听!”那人指着刚才下棋的地方,“我们到树后去,那儿凉快,说话方便。”三人一起到了凤凰树后。阿鲁警惕地监视着周围。

  那人放下身上的背箩,掀开盖在上面的芭蕉叶,露出了棋盒。

  这个棋盒太熟悉了,龙凤戏珠!田波压住内心的激动:“真的是翡翠玉石象棋吗?”口气仍装得有些不相信。

  那人急了,打开棋盒:“谁骗你,你瞧,这还能有假!”田波眼睛一亮,这不正是普一文的那盒翡翠玉石象棋吗?太熟悉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那玉质莹润、字迹刀工精细,甚是罕见,让人深刻地印在了脑子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哪儿搞来的?”田波装出了商人的贪婪。

  “这不用问。”

  “开个价吧!”

  “看得出,老板不仅是个棋坛高手,还是个出手大方的爽快生意人!好棋归高手,物美归贵人,值!我没看错对象,你就给一百块银元吧。”

  “开价并不高。”田波征询对方的意见,“我身上现在没带这么多钱,要不,你随我到客栈去拿?客栈离这儿不远,就在街上。”

  “行!”那人地熟人熟,毫无戒心地答应下来,弯腰背上了背箩。

  三人来到门头上挂着“金芒果客栈”的房屋前,田波回头看了看,走了进去,阿鲁留在外面。

  一进房门,那人刚放下脊背上的背箩,田波取下墨镜,掏出香烟,借给他点火之机,一个利索的动作,就把他摔了个狗啃地,然后麻利地捆上绳子将他反手绑在了椅子上。

  “说,谁派你来的?”田波变戏法地把一把匕首在那人眼前一亮,插到了桌子上。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稀里糊涂地穿上了棕绳褂子,他浑身筛糠似的抖来抖去,大脑里让田波一连串的动作搞得一片混乱。

  田波瞪了他一眼匪气十足地说:“妈的,给老子装蒜!你给我放老实一点,这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别自找霉气。说,哪个部分的,叫什么名字?”

  “一根筋,没参加任何组织。”

  “一根筋?”

  “不不不,老板,那是他们给我取的外号,我的真名叫余更景,因为人长得瘦,说话又直,他们就顺口叫一根筋。”

  “什么人叫你来跟踪我们的?”

  “老板,没人叫我、我跟踪你们呀,这不都是为卖这翡翠玉石象棋的事?”一根筋清醒了点,“戛洒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平民百姓都是三老爹的佃户,挑七挑八,也挑不着我。像我这瘦筋干巴的样子,谁要我做事呀!”

  “你都跟踪我们一段时间了,还要装憨卖傻,别耍滑头,小心我让伙计宰了你!”田波在话语里装进了凶狠。

  “老板,不,大爷,冤枉我了,你就是给我吃熊心豹胆,我也不敢呀!我那不是看着你们有钱的样子才跟着你们吗?这地方小,人又穷,除了和三老爹家的富昌隆做生意的人外,谁买得起这翡翠玉石象棋呀!”一根筋委屈地申辩。

  “这棋价格不菲,看你也不是富裕之人,而且又在这种偏僻弹丸之地,怎么会拥有此棋?说,哪来的!”

  一根筋面露不安,一时没吭声。

  “不说,你当我不知道?如果没那能耐,我们就不会到那凤凰树下逞能,就不会大白天把你叫到这屋里来了。快说,来路清楚,我们正大光明的好做交易。说不明白,”田波眼露凶光,望了一眼桌上闪亮的匕首,语言里填满了火药味,“它可不是吃素的,好多天没开荤了,到时别怪我们不客气!”田波索性把恶人当下去。

  “别、别、别,大爷息怒,我说我说。”这些年土匪杀人比杀鸡还随便,一根筋害怕了,权衡利弊后,作了如实交代,“象棋是新平普一文大老爷的,小的熟悉山路,老辈又与他家有点姑拐亲,他来到戛洒就把从新平带来的人换掉了,只留下了两个保镖,让我给他们带路。”

  “去哪儿?”

  “缅甸。”

  “什么时候?”田波有些着急。

  “好多天了,我带着他们走原始老林,送到边境线我才回来的。”

  “他们一共多少人?”田波心里有些自责,又有些后悔。

  “就五人,四男一女,那挺凶的毛胡子姓樊。那女的可漂亮了,少见,普老叫她胡小姐。”

  “接着说!”

  “刚离开戛洒时是八人,六匹马,可到了国境线要过那边时,他们把挑东西的那两人干掉了,我怕他们杀人灭口,连我也干掉,就趁他们不备,偷偷地跑回来了。”

  “你不要胡编乱说,谁不知道普一文是新政权那边的人。”田波顺藤摸瓜。

  “那边的人,鬼才相信,他们一路上谈的都是反共的事。”说到这儿,一根筋神秘地告诉田波,“大爷,普老跟姓樊的那人说,三老爹在昆明又被公安局的抓起来了,是我亲耳听到的。”

  “你可不要乱说。”

  一根筋翻了一下白眼:“信不信由你。”

  “那翡翠玉石象棋又是怎么到了你手里?”

  “普老说话不算数,说带路给我十块银元,可到了边境他也不出气。我知道这棋值钱,看到姓樊的杀人,我偷跑回来时就顺手把它给拎走了。”一根筋为自己没有空手而回的聪明自鸣得意。

  田波警告说:“关于普一文的事,出了这道门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一句,否则,我随时都可以除掉你!”

  “不敢不敢,我知道厉害,懂得道上的规矩,分得清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请大爷放心。”一根筋点头如鸡琢米。

  田波解开一根筋的绳子,从兜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他,说:“把棋留下,先去找饭吃。看你还有些老实,我不会亏待你,其余的晚上来拿,我这儿朋友不少,他们都听我指挥,看你老实可靠,我们交个朋友吧。”

  “是,大爷,高攀了!”一根筋跟有钱的大商人交上朋友,犹如捡到了大金元宝,高兴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乐颠颠的一根筋走后,田波让阿鲁盯上他,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自己则开始关起门来,一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一边摆弄翡翠玉石棋子。表面上看棋子都是一样的,细看,“将”、“帅”后面各有一条不易察觉的细缝,田波心里不由一震,轻轻撬开,里面露出了折叠的薄纸,取出展开一看,却是军统新平保防组制定的“土蛇行动计划”和附着的“潜伏人员名单”。田波大喜过望。

  晚上,满口吐着酒气的一根筋髙一脚低一脚地来到了“金芒果客栈”,他没想到田波和阿鲁天不亮就让武装人员把他“送”往新平。

  经过近三个月的清剿,新平县境内的土匪多被歼灭,余下的部分有的仍游击式的占山为王,有的逃跑,有的隐匿。到7月底8月初,除流窜于新平、镇沅、双柏边界的“云南人民抗共军”的李崇山、王跃武匪部五个大队近1000人稍有规模外,只剩下了三股人数不太多的小土匪:流窜于新平镇边乡交界一带,号称“抗共第一支队”的陈梦凯匪部;流窜于扬武鲁奎山一带、号称“抗共军第十一支队”的方继清匪部;流窜于顺水沟、高粱冲一带的易朝鼎、张正鸿匪部。

  8月2日至5日,新平县委书记段竹青和剿匪指挥部的总指挥段震南参加了玉溪地委召开的全区剿匪工作会议。会议根据滇南剿匪指挥部《剿匪工作决议》精神,要求各县进一步贯彻落实“政治攻势、发动群众、军事打击”三者结合,以政治攻势为主的剿匪方针,以及“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镇压与宽大相结合”的剿匪政策。会后,新平县委又及时召开了有各剿匪部队领导、各区委书记参加的剿匪工作会议。段震南在会议上多次强调要认真贯彻落实地委剿匪工作会议精神,充分肯定了前一阶段的剿匪工作,并且具体研究布置了近期在全县范围内消灭土匪武装的行动计划。

  会议刚结束,田波没顾得上休息,叫上阿鲁,当即返回戛洒。他们的任务仍然是弄清李崇山、王跃武、吕宜文等人为首的土匪叛军在哀牢山的军事部署和随时掌握其活动情况,为最后大部队的军事围剿做好前期的侦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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