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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闲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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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3-30 11:48: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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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30 14: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0章 吴翠姑挡驾救驾 穆里玛围店剿店

  车下挡路而立的是翠姑。几年前,在悦朋店康熙曾见过她一面,此时哪里还会想得起这位当年唱《红绣鞋》的女郎。但翠姑因明珠的缘故,知道“龙儿”是个“猜都难猜”的贵人,以后又曾偷着瞧过几回。所以康熙略一露面,她便认了出来。

  原来翠姑去寻胡宫山,适逢胡宫山外出,她便坐在胡宫山的书房里等着。胡宫山并无家室,只在太医院附近租赁了一座四合小院,雇了四五个侍候的人。她是来惯了的,家下人一向视她是姑奶奶,也都不在意。

  此时她闲坐灯下,竟如同进入梦寐一般。今晚与胡宫山发生龃龉,原是她意想不到的事。细思自己这宦家之女,为了替父报仇,和道士出身的胡宫山结义,已是屈尊俯就。为回避胡宫山的追求,她又只身入京,堕入青楼,原想借此结识达官贵人,夤缘见到洪承畴,手刃此獠……不料追到京师的胡宫山,这位曾要与她共图“复明”大业的男子汉,近来也渐渐改了口风。

  胡宫山自康熙召见疗疾之后,回来如失了魂一样口中喃喃自语,也听不清说些什么。有一次翠姑问他:“大哥你这是怎么了?”胡宫山怔了一下才答道:“比起那个吴三桂,怕还是这位要好些!”

  “这位?”

  “嗯……翠姑,”胡宫山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沉思着道,“今儿个我见到了皇上。”

  “嘻!”

  “我读过不少相书,”胡宫山不理会她鄙夷的神色,只管说下去,“对什么‘麻衣’、‘柳庄’都不外行。这位少年皇帝气度深宏、龙章凤篆,的确有帝王之相——你别笑,我并不信这些——这些话我也曾用来奉承吴三桂——怪的是他的案头并无奏事匣子,满案上堆的尽是些《春秋》、《战国策》、《史记》、《汉书》……”他又将给康熙疗疾的事细细讲给翠姑听。

  翠姑沉默了。这些话与她的反清心理格格不入,但又不能认为胡宫山说的没道理。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胡宫山回来,由不得长长叹息一声:“爹爹,女儿的命苦啊!”她信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看时,却是一本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翻了几页,觉得文词艰深难解,正欲插回书架,书页中忽滑落出一张字纸来。她捡起一看,正面是吴庭训作的那五首诗,翻过来看时,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胡宫山自己的诗。就着烛光,她一篇篇瞧去,不料这位相貌奇丑的人竟如此执着、纯真地爱着自己,而且竟有如此丰富细致的感情!想到自身的处境,不禁眼中噙满了泪:“原来他的心也这般痛苦!”

  “我料到你一定会来!你不来我就又要寻你去了。”背后突然有人说话,翠姑猛地回头看时,原来胡宫山已经走了进来。

  “好嘛!”翠姑故意嗔着冷笑道,“‘此心难作盘古石,飞絮如花向清风’——真是好诗!”

  胡宫山苦笑着坐下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知道么?只怕当今皇上明日难逃一死!”

  胡宫山带来这样惊人的消息,他自己却非常平静。翠姑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寒,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鳌拜捉了明珠,盘出了底细,知道伍次友在白云观山沽斋给康熙授业,定于明日围攻白云观,弑君自立!”

  “这么机密的大事,你是怎么知道的?”翠姑先是一愣,旋又问道。

  “我刚从鳌拜府回来……魏东亭的把弟刘华已死,明珠也没逃脱……无人送信。这件事叫人难下决断!”

  “有什么难决断的?”翠姑慨然说道,“告诉伍次友躲开,救出明珠,那我……我就嫁给你呗!”

  胡宫山大吃一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深邃的三角眼中不知是泪光还是火光。停了好久,他才起身轻轻拍了拍翠姑的肩头,背过脸去说道:“伍次友要救,明珠要救,康熙也要救!我办完这事,也就该回峨嵋山去了……”

  翠姑没有再反驳他,她从小受父亲熏陶教诲,一直认为“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顺治身为“夷狄”而又奄有华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她对前明也并没有什么好感,只不过模糊地认为“反清复明”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两年多前,她第一次见到龙儿,觉得康熙与胡宫山、明珠和已死的亮采都是一样黄黄的面孔、黑眼珠、黑头发,除服饰稍有不同以外,别的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从明珠、胡宫山言谈中看,康熙行事的沉敏、机智、豁达大度似乎还在常人之上!她的心有些乱了:自己爱明珠,胡宫山爱自己,明珠忠于康熙,胡宫山也倾倒于康熙,难道他们一点道理也没有?这么一个活脱脱的少年活不过明日,而自己明知如此,却袖手旁观。想到此,翠姑五内翻腾,血液骤涨,脸在灯下映得通红,真不知如何处置这笔冤孽债。半晌才呐呐道:“你何不夜闯紫禁城,把消息……传进去?”

  “这不是万全之策,”胡宫山摇头道,“宫禁森严,高手如林,没有御旨,很难进宫。”他站起身来,果断地对翠姑说道,“明日你去白云观的必经之路截住车驾,我到山沽斋相机行事。”

  康熙听这人说有急事要去白云观,便吩咐张万强将车停靠路边,自己从车上跳下。苏麻喇姑不放心,也跟着慢慢下了车,侍立在康熙身后。

  翠姑盯了康熙一眼,见眼前这位身着家常玄狐袍、身材削瘦的人就是两年前在悦朋店里见过的龙儿。不禁喜出望外,便抢上一步,扎了个千儿,失声叫道:“您不是龙儿吗?”

  “龙儿”这名字,康熙只在伍次友跟前使用。此时,听翠姑也如此称呼他,康熙还以为她是侍候伍次友的仆人,遂问道:“原来你是索府的,我说有点面熟呢!”

  “索大人府里三四百口子,”翠姑心里暗暗发笑,便以索府的佣人自居,顺口答道,“爷哪里就都记得清了?我是府里派去给伍先生送信儿的,走乏了,想趁个便车,不想在此撞见了爷!”

  康熙诧异道:“索家难道连个车马也没有?”

  “也无需多说。”翠姑怕多说了,露出马脚,便冷冷地说道,“既然爷的车不让乘,这封信就请爷带给伍先生好了!”说着,也不等康熙答话,双手将一张纸条儿呈了上来。

  见此人如此放肆,康熙正待发作,瞟了一眼纸条上的字,马上收敛起怒容。只见上头写的是:“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行不得也哥哥。”欲待再问时,翠姑将手一拱,说声:“告别了!”转身便走。

  康熙近年来随穆子煦他们跟着史龙彪习武,也颇有些长进。见这眉清目秀的青年人说起话来皮里阳秋的,举止十分乖张,早觉有异,便抢上一步抓住翠姑肩头向后一扳,顺势扯住了衣襟。翠姑顿时红晕满颊,骂道:“我来救你,你竟如此轻薄!”

  康熙一愣:“我怎么轻薄了?”便不自主地松开手。翠姑一挣脱开,忙蹲身提鞋(忙乱中,她穿了一双不合脚的鞋,鞋带又脱落了),转身便走。

  “妹子慢走!”苏麻喇姑一眼瞧见她的小脚,突然叫道。这一声喊出来,不仅康熙和张万强大感惊奇,连翠姑也是猛然一怔,回头道:“你说什么?”

  苏麻喇姑慢步向前又细相了相,越发认为自己判断不差,拉起她的手说道:“咱们上车再说!”说着朝张万强一努嘴儿。张万强会意,扶着康熙上了车。苏麻喇姑牵着翠姑的手也钻进轿车,挨边儿坐了。那翠姑红着脸,不敢正眼瞧康熙。苏麻喇姑吩咐一声:“转辕!原道儿回宫,快!”张万强答应一声“明白”,将缰绳一收,大喝一声:“嘟!”那御马都是久经驯化的,听得主人口令便能会意,当即放开四蹄,照原路狂奔而去。

  “你怎么……”被苏麻喇姑揪去了瓜皮帽,翠姑一头秀发披了下来,已完全恢复了女儿模样,有些羞涩不安地说道。

  “别说是你,再比你聪明点的我也见过。”苏麻喇姑掠了一把自家头发笑道,“你瞧你的鞋,谁戴帽子像你这样儿?耳朵上还戴着个耳环!——咱们且别说这个,只问你这张纸上写的是怎么一回事?”康熙也关注地瞧着翠姑说道:“你为什么拦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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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30 14:1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翠姑嗫嚅一下,轻声答道:“是胡宫山太医叫挡车送信儿的,只怕白云观山沽斋这会子已经叫人围了!”

  翠姑估计得对,穆里玛以剿贼为名从绿营里调出一队兵勇,自己亲自押队,带着讷谟、歪虎,将一座山沽店围得水泄不通。为防止走风,附近二里之内都戒了严。魏东亭虽在白云观等处布下了眼线,但他们既不知怎么回事,又出不去,急得干瞪眼没办法。歪虎先去侦探,见院中停放着一座轿子,以为康熙已经入内。穆里玛便催动部队潮水般涌了过去。

  最先发现来兵的是犟驴子。伍次友因几日不见龙儿来上学,以为他生了病,心下正疑惑:“怎的也不见明珠来说个信儿?”吵着要回索府看看。穆子煦几个人怎么劝也不中用,只好说:“先生一定要走,也等后晌天暖和了再说。”何桂柱也道:“伙计们昨夜网了几只野鸡崽子,闷得烂熟,二爷如能屈尊赏脸,就和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拗不过众人情面,伍次友只好答应了,便和众人在东屋里行酒令猜枚玩。

  伍次友虽生性豪爽,毕竟是文人出身,和穆子煦几个人的鄙俗酒令总觉得格格不入。可是穆子煦等人,又总觉得伍先生是皇帝的师傅,身份高贵,应多多尊重才是。这样一来,反而显得生疏,玩不起兴头来。伍次友发觉了这些,遂笑道:“兄弟们无非想留我明儿进城,我从了大家便是。我在这儿你们也喝不痛快,这几日我身上也不爽利,不能多喝,只好先告退了。”

  郝老四见如此说,满斟了一大觥酒立起身来笑道:“兄弟们虽说粗陋,都十分敬重先生的道德文章,咱们不是放不开量,是——”他嘴里转了半天,好容易选了个词儿道,“我们这些酒葫芦没法和圣贤君子在一起厮混罢咧!先生不弃,饮了这一大杯再去!”

  众人听了这话,都捂着嘴暗笑。伍次友却毫不在意,说:“好兄弟,谢谢你的好意!”接过杯来一饮而尽。这才告辞自去。

  伍次友一去,大家都觉得心头一阵轻松。何桂柱先笑道:“二爷是心里放不下主子和明珠,有酒也喝不畅快。”

  这是实话,犟驴子却听不进去,啐了一口道:“主子也还罢了,明珠算什么东西?谁惦记着他!”穆子煦不等他说完,忙截住道:“三弟,你要记住魏大哥的话,主子喜欢的,咱们也得喜欢。这不是说着玩的。”郝老四听了偷着撇嘴儿一笑,自斟一杯酒饮了。

  何桂柱见犟驴子满脸不高兴,忙上来给他斟上一杯道:“明大人学问还是好的。你们都是有功名的人,身份贵重……”犟驴子“咕噜”一声把酒喝光,把杯往桌上一说道:“屁的文才!比起伍先生,他差得远着呢,玩女人嫖窑子是个行家!”

  “老三!”听他越说越离谱,穆子煦只好拿出哥子身份喝止他。郝老四也板着脸帮着穆子煦骂道:“他明珠是驴是树根,与你有什么相干!”

  一语引起哄堂大笑,方才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被冲得无影无踪。犟驴子一边笑,一边站起身来:“老四,真有你逗的,回头和你大战三百回合!”笑着出去了。

  见他出去,穆子煦叹道:“兄弟们绿林习气不除,可怎么得了?”郝老四笑道:“他是吃明珠的醋啊!明珠进了五等侍卫,他有点眼红。其实主子也挺喜欢他的。”何桂柱也道:“明老爷也有些毛病儿,待人虽也和气,可总让人瞧着觉得拿大似的……”

  何桂柱正按自己的思路准备说下去,忽听外头脚步声急,犟驴子一头闯了进来,口里道:“来了,来了!”郝老四拍拍椅子道:“用不着那么急,你先坐下,咱们再猜它几拳!”何桂柱也笑道:“好,我就给您斟上!”那犟驴子一把推开何桂柱,一个箭步扑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佩刀,“噌”的一声拔了出来,返身就向外头奔去。何桂柱吓愣了,站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雪白。郝老四极其机敏,也不说话,将椅子一脚踢翻,也抢到墙边摘下腰刀,便要向外头冲。穆子煦阅历较广,情知有变,却显得很冷静,一把扯住犟驴子道:“老三,说清楚!”

  犟驴子变颜失色,大吼一声:“你们带上兵刃,都出来!”

  众人不再言语,一齐跟着犟驴子奔到后园矮墙下向外张望。见半里之外黄尘腾起,几百名绿营兵勇提刀握枪地一齐向山沽店围将过来。何桂柱打了个寒颤,面色如土,喃喃说道:“天爷!这是怎么了?”

  穆子煦略一观望,说道:“不用问了!叫起师傅,保护伍先生向西走,晚间在香山会齐!”他神色愈来愈冷峻:“何先生,你是生意人,还到前头应酬。记住,除了生意上的事,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老四,你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唤师傅?”郝老四擦把冷汗飞快地去了。何桂柱也战战兢兢地跑到前面招呼去了。

  史龙彪因病卧在床上,听到窗外郝老四报警,霍地站起身来,出门一纵身上了房,四处了望一下又下来,一声不语地走进屋来,从床后抽出一根软金丝鞭,——这是康熙特意从内务府贡库中选出来赏给他的——将辫子往头顶上一盘,扎了髻儿,才说道:“四面全围上了!咱们走,谅他们也难留,只怕伍先生难脱身了!这院里池塘中间假山虽还未垒好,乱石却备得不少,也能藏人。咱们都去窝在那儿,水攻火攻都一时奈何不得!老四,趁现在圈子还没完全合拢,你冲出去给虎臣报个信儿,找不到他就到索府去寻索大人!务必得办成,顶了这白天,夜里就好办了!”

  郝老四点点头,一纵身越墙向西而去。其时正是巳初,大天白日,格外显眼。那围店的兵士见一人执刀越墙,齐发一声,“真的是个贼窝子!走了贼了,快捉啊!”顿时一阵吵嚷,嚷得地动山摇,比方才那种杀气腾腾的寂静,另是一种恐怖。

  伍次友不知出了什么事,踱出书房正欲从矮墙向外看时,犟驴子和穆子煦两个从后扑上来,一人架一条胳臂,沿着曲径石桥直将他拖到池心岛中间的一个大石洞里才放下。穆子煦轻声道:“先生,鳌拜老贼搜您来了!咱们兄弟保护您,只要咱几个活着,保您吃不了亏。老四兄弟已去搬救兵了,只要与他们周旋到天黑,神仙也拿咱没办法。你不要慌,尽管躲在这儿就成!”正说着,何桂柱踉踉跄跄跑了来,跺脚道:“爷们!你们选的好地方,进不得,退不能!”犟驴子将他一把扯了过来,摁在地下蹲着,厉声喝道:“再说他妈的丧气话,爷一刀戳透了你!”伍次友忙拦住道:“你这叫什么!他是店主,你是伙计,急了就没身份了?”犟驴子也觉自己失态,说道:“我也是和主子说玩笑呢。”何桂柱埋怨道:“这也是能随便闹玩的?”穆子煦不耐烦地斥道:“你们有完没完?”史龙彪没理会这边的争吵,观察了一会儿问道:“老板,这池子有多深?”

  何桂柱吓愣了,语不成调地说:“这是才……才起过泥的池子,有……有一丈多深呢!”

  “好!”穆子煦将手向腰间一叉,“按伍先生的说法儿,咱们这也叫‘金城汤池’!奶奶个熊,今儿和他们干一场!”这时,喊杀声已至店外。店四周的土墙“轰”的一声全被推倒,绿营兵如潮水漫堤样涌了进来,霎时间到处是兵,到处是亮闪闪的刀矛剑戟。

  穆里玛见店已被围得铁桶一般,自己翻身下马,按着宝剑,得意洋洋地大喝一声:“搜!”

  忽见池心岛假山石后闪出一个人来。长辫如髻盘在头顶,将长袍搅起一角掖在带中,颔下白须飘拂,从容步履,隔岸向穆里玛一揖问道:“无需搜查!都在这里——只是长官带兵围困小店,不知所为何事?”

  穆里玛一怔,西河沿一役隔了六年之久,已不认识史龙彪了。他转脸瞧讷谟,讷谟直摇头,遂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过来!”史龙彪应声答道:“在下乃此店店主史龙彪,一向奉公守法,这一带百姓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大人无端带人毁店抄家,倒要请教,这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依的是《大清律》的哪一条章程?”

  讷谟见这老者倔强饶舌,早恼了。大喝一声:“你店中窝藏钦命重犯,敢说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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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穆里玛山沽店遭擒 史龙彪池心岛蒙难

  史龙彪呵呵大笑,踏着石桥曲径缓步过来,站在桥头石板上躬身问道:“长官说我小店窝藏钦命重犯,不知人证是谁,物证何在?带人搜店可有顺天府火牌?”

  这些当然都是没有的。讷谟气得眼中冒火,一边骂道:“老杂种,谁来和你斗口!擒住了你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说着,便伸出手掌向史龙彪打来。心想,这一掌打过去,不要你老命,也要叫你打滚求饶!哪知史龙彪不躲不让,仍然慢吞吞地说道:“就是大内来抓人,也须亮明诏旨,这是规矩嘛!”一边说着一边挺腰硬接了这一掌。讷谟只说出“你不配……”三个字,只觉得五个手指如碰在生铁上,直痛入骨髓,又咬牙又甩手地大声叫道:“这老儿有妖术!”

  一见讷谟吃了亏,几个兵丁便挥刀扑来,谁知脚跟刚站定,三四个人已被史龙彪拨进池中。一边用手拨弄,一边笑说:“不是小老儿有妖法,是众位功夫自不到家!众位既无御旨,又无顺天府关防,小老儿便只能视如盗贼。光天化日之下岂容盗贼在此撒野?”见无人敢再上前,搓搓双手,说声“得罪”,便要转身退回。

  穆里玛大怒,亲自赶来,将剑一挺,直取史龙彪后心。眼看将要刺到,——躲在假山石后的伍次友哪曾见过这样险恶的情景,吓得大叫一声:“留神!”便被穆子煦一把按倒。史龙彪早已听到剑风,他原本知道穆里玛在后紧跟,想诱至桥心反手擒他过来。听得伍次友一声大叫,以为出了什么事,心头一惊,一个风摆杨柳,抽出软金丝鞭向穆里玛腰间盘去。穆里玛见鞭头如蛇,蜿蜒盘曲击来,并无一定方向,惊得向后一跃,却是躲了身子躲不了脚,一条腿被紧紧盘住,回手挥刀来砍,那金鞭柔韧无比,一时竟砍不断。史龙彪不容他再砍,一个跃步飞足一踢,穆里玛剑已脱手飞出,又顺手一抽,将穆里玛倒着背了起来,举步便走,眨眼间便到石板桥中央。

  讷谟顿时大惊,顾不得手疼,左手提刀抢上来。史龙彪一手提鞭,一手擒着穆里玛另一条腿,那穆里玛头朝下还在腿间乱抓乱挠。史龙彪虽知背后有人袭来,苦于腾不出手来应付,便大声喊道:“子煦,快来助我一臂!”

  穆子煦和犟驴子二人守着假山北面桥头,以防人来暗袭。听得史龙彪呼救,穆子煦急忙说道:“三弟,你看着这边!”几个跨步飞身奔到这边。史龙彪见他过来心中大喜,喝道:“接着!”便凌空把个穆里玛甩了过来,穆里玛后脑勺恰巧碰在一块山石上,亏他内功精湛,但也碰了个头蒙眼花!

  史龙彪转过身来,见讷谟追近身边,笑骂道:“怎么,想喝几口水么?”用脚猛一跺,那石桥本就是干砌起来的,顿时柱倒石落,“轰”的一声垮了下去。讷谟大叫道:“不好!”已经喝了一口水。不料史龙彪用力过猛,连自己立足的桥墩也承受不了,也随着掉进池里。

  岸上观战的兵士原来因史龙彪背着穆里玛,后来又与讷谟斗成一团,不敢放箭。此时见二人落水,各自挣扎,歪虎大叫一声:“还不放箭!”两名会水的兵士扑通一声跃入水中接应讷谟。下余的兵士便拉弓射箭,一齐向池中的史龙彪射去。可怜一世英雄,浑身被射得刺猬一般。

  假山石后的伍次友见此惨景,泪流满面,挺起身子大声叫道:“你们不是要我吗?我随你等去!”一语未了,身后的何桂柱早扑了过来,猛地将伍次友一按蹲下,放声大哭道:“好二爷,使不得呀!”这边穆子煦气得面色发青,骂声“杂种”,将穆里玛用金丝软鞭缠紧了,高高放在假山顶上,叫道:“狗崽子们,放箭射吧!”

  讷谟爬上岸来,气得发疯,红着眼跳脚大叫:“烧,把这贼窝子烧成白地!”

  犟驴子看了一会儿,忽地灵机一动,低声道:“二哥,咱拆了这桥,和这些狗日的在这儿泡上啦!”穆子煦道:“老三,好主意,咱们泡到天黑,大哥总会带人来救的。偷来的锣鼓打不得,谅讷谟这小子也不敢久留。”说着兄弟二人冲向石板桥中央,穆子煦挥刀护住了二人身子,犟驴子连跺带踹地拆桥。对岸的士兵虽箭如飞蝗般射了过来,无奈穆子煦一把刀舞得浑圆,断箭残羽噼里啪啦打得满天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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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30 15:57:0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人边拆边退,石桥板一块块落进水中,咕嘟嘟泛起泡儿来,直至未时,半个桥被拆落了,天寒水冷的,哪怕他们凫水过来!何桂柱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犟驴子已累得筋疲力尽。

  伍次友脸上也泛出了欣慰之色。他一直不明白,鳌拜为何在自己身上动这么大干戈,店伙计们又为什么如此舍命保护他。难道就为那篇谈论圈地乱国的文章?他摇了摇头,心中疑窦丛生,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火起了。歪虎带着七八个人,从前店到后店,凡能点燃的东西便都被他烧着了。那火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吐着暗红的火舌,映得池水通红。浓烟中偶尔烧着了竹节,爆响一声,火星直冲,冒出两三丈高,一片片灰烬在烈焰上空乌鸦似的盘旋着,飞起又落下。在附近二里地的老百姓、游人知道这边“过兵”,又见戒严,早躲得远远的。有谁敢来相救!

  望着熊熊火焰,何桂柱想起自家身世,想起自己在城中的悦朋店,曾接待过多少公车会试的举人和来往的商贾!这位毫无主子架势的伍二公子多次邀友在那里宴饮会诗,谁知一夜之间便被封了。好容易靠了魏大人资助,在这里开了这个山沽店,眼见得刚刚儿成了局面,又被这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觉得喉头干涩,胸口满胀,想哭又哭不出来。手扒着石头,痴呆呆望着烈火吞蚀他的产业,他的心血。伍次友见他这样,心里也觉难过,过来抚着他肩头安慰道:“柱儿,是我连累了你。别难过,京城不是咱们居住的地方,这事只要平安过去,你还随我南去,叫老太爷在南京给你再安置一处。”

  何桂柱听了,两行热泪潸然而下,又怕伍次友伤心,忙拭了泪勉强笑道:“这也不算什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二爷福大,富贵还在后头哩!托您的福气,柱儿兴许能开个更大的呢!”

  二人正说着,昏迷中的穆里玛在石头上醒了过来,只觉身子捆得甚紧,挣了两下纹丝不动,仰着脸看了看,池对岸兵丁如林,却毫无动静,骂道:“讷儿!你这个小畜生!干么不攻?”

  讷谟在对岸也在哭。他带了几百名士兵,搞这么个小土店都玩不转,还把个主将丢给了对方,半晌不见动静,不知是死是活,这下回去怎么跟伯父交待呢?听得穆里玛醒了,心里略觉宽慰,带着哭腔儿隔岸答道:“三叔!您忍一会儿,尽自放心!待会儿扎好了筏子救出您老,把这几个兔崽子心肝子掏出来给您下酒压惊!”

  这边犟驴子见他叔侄两个对话,走过来照穆里玛腰上踹了一脚骂道:“你知道刘金标眼是怎么瞎的么?那是爷用这两个指头抠出来的!”说着,便拿起刀就在穆里玛项下比划,“你他妈的再叫唤,老子这会儿就挖你的心肝祭我师傅!”穆里玛听了闭目不答。

  穆子煦过来拉了犟驴子手道:“兄弟,这是案板上的肉,和他生什么气。这不是斗口的时候,咱到那边商量个主意。”便叫何桂柱拿了把刀坐在穆里玛身旁看守,伍次友和他们兄弟二人踅过假山席地而坐,计议下一步的应敌办法。

  三人对坐沉默片刻,穆子煦开了口:“嗐!老四也不知出去了没?我琢磨着,他要活着出去,这会儿魏大哥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犟驴子哼了一声,阴沉着脸道:“就怕他们早虑着这一着,在城里跟大哥也交上了手,那就麻烦了。要不然,便是老四送不出信儿,他也会来的。方才他们放的那把火,城里难道都看不见?”伍次友插进来道:“现下他们的主帅在咱们手里,投鼠忌器,谅他们也不敢强攻!”犟驴子苦笑道:“伍先生,他们要是破着打烂花瓶捉老鼠怎么办?”伍次友笑道:“我们就那么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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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穆里玛山沽店遭擒 史龙彪池心岛蒙难

  这话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若是康熙也在岛上,可以肯定他们就是舍掉穆里玛也是要攻岛的。但是此时对方还不能确定皇帝是否也被围在岛上,肯不肯为伍次友和几个侍卫丢掉穆里玛,那就难说了。伍次友不明真相,穆子煦却心里雪亮,只是眼下自己是个坐纛儿的,不能说丧气话,遂笑道:“先生见的是!他真要弄筏子来攻,咱就宰了这匹‘马’!马肝不是有毒吗?咱们生吃他的心!”犟驴子也笑道:“先生虽是见过大世面的,大概没吃过人心吧!生挖出来用凉水浸了,脆着呢!”这二人兴高采烈地高声谈论吃人心,伍次友听得汗毛直乍,隔着山石的穆里玛也听得一清二楚。想到剜心之惨,穆里玛闭上了眼,淌出两滴浊泪来。

  正在这时,只听对岸“刷刷”几声响,水花溅起老高——兵士们从附近空房破屋中拆了木头扎好筏子,放下水来了!

  情势顿时紧张起来。这池心岛假山不过四五丈见方,上头只有两名会武功的人,而伍次友、何桂柱却手无缚鸡之力,不但不能自保,还要别人照料。四五只木筏同时从不同方向向池心攻击,天大的本事也会顾此失彼。

  这时天已擦黑了,对岸点起了亮晃晃的火把。讷谟揎臂扬眉狂笑道:“姓伍的姓何的!今儿个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了啦!乖乖儿放了穆大人,我保你们性命无虞!”

  “讷谟小子!”犟驴子听了这话也哈哈笑道:“只要你舍得这个什么鸟靖西将军,老爷子也不在乎这点意思!”说着顺手从地下捡起一枝箭猛地扎进穆里玛臀部,低声喝道:“叫他们退回去!”说着便将寒森森的刀刃压住他的脖子,“只要老子这么一勒……”

  装得硬挺的穆里玛此时吓得丧魂失魄,期期艾艾地大声叫道:“别……别……”也不知是求犟驴子别杀他,还是令已经上了筏子的兵士别攻池心岛。筏上的兵见此情景,都迟疑地转向岸上的讷谟,静等他的号令。

  讷谟咬咬牙心一横,正要举起号旗命令兵士全力攻击,忽觉肩头有人用手一拍道:“慢!”回头看时,一个人站在面前,却不认识,只见容貌猥琐,面孔蜡黄干瘦,身着兵士号衣。遂将眼一瞪喝道:“你干什么?”

  “将军少安毋躁,”那人道,“我是班布尔善大人差来的,这儿有封信,一阅便知。”

  讷谟就着火把将那信拆开看时,上面写道:

  讷谟世兄鉴:白云观池心岛之事,中堂与仆均已获悉。现贼首已遁逃,无需再攻。特拜托胡先生宫山携彼明珠,换回穆里玛大人。请从速办理,迟则误矣!至嘱至嘱!

  信后却不具名,但讷谟常常代替鳌拜拆阅信件,一望便知确系班布尔善的亲笔。

  看讷谟拿着书信只顾出神,胡宫山催促道:“讷谟大人,此事十分火急,魏东亭即将统御林军来援,距此最多只有四里地,换人退兵越快越好!”讷谟兀自放心不下,眉头一挑问道:“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没有我不知道的!”胡宫山冷冷道,“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珠就带在店外,这事还不明白?请快与对岸对话!”讷谟这才怏怏将信揣入怀中,颇不甘心地对着池心岛喊道:“喂!那边打头的听着,瞧着穆大人面子,我也不来为难你等,拿你们的明珠换了穆大人来,我就撤兵!”

  犟驴子方要答话,穆子煦拽了他一把,高声道:“谁能信你这一套?”犟驴子也呵呵笑道:“老子半世杀人放火,都没有像今天玩得这么痛快。”说着将穆里玛屁股上的箭杆弹弦儿似的狠拨了一下,那穆里玛痛得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胡宫山见犟驴子他们如此儿戏,忙高声插言道:“伍先生、何先生!有我胡宫山作保可成?你们的明珠大人就在店门外,马上就到!有葛褚哈陪着,安全得很!”说着便独自下了筏子,叫兵士们都上岸去。

  伍次友听了“胡宫山”三字,很不得要领,何桂柱却听明珠吹过胡宫山妙手疗圣疾的故事,扯扯穆子煦的衣袖小声道:“是自己人。”

  穆子煦也知道这段往事,只是对“自己人”这三个字还吃不准。但是就眼下这般情势看,断然拒绝他,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沉着地点头说道:“伍先生,就叫他过来吧?”伍次友道:“左不过中计罢了,不让过来如要硬攻也是个死,叫他来吧!”这里穆子煦方招手,见胡宫山只用足尖在岸石上轻轻一点,那筏子便箭一般荡水而过。讷谟见胡宫山如此功力,颇觉纳罕,便回头吩咐:“请葛褚哈大人把那个明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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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30 16:34:01 | 显示全部楼层
 胡宫山上了池心岛,看了一眼捆成一团的穆里玛,屁股上还扎着一枝箭,微笑问道:“哪位是伍先生?”

  伍次友闪出假山,拱手一揖道:“学生便是。”

  “久仰久仰!”胡宫山忙还礼道:“先生受惊了。虎臣弟也有一信在此。”穆子煦晃亮了火摺子,方欲看时,对岸不知哪个冒失鬼“嗖”地一箭射来,犟驴子大吃一惊,扑了过来掩护伍次友。那胡宫山早轻轻一绰将箭抓在手中,笑骂道:“作死么?”随手一甩,那箭呼啸着又飞回对岸,只听一个兵士“啊哟”一声叫道:“中了我的胳膊!”这一手亮得双方都大吃一惊,犟驴子暗想:此人功夫不在师父之下!

  伍次友展开了信就着光亮看时,上面一色钟王蝇头小楷,正是魏东亭代龙儿抄功课的笔迹,伍次友是极熟悉的。上头写着:

  伍先生台鉴:三日违颜,孰料遭此大变!先生受惊,此乃弟之过也。今由胡先生与班布尔善商定,以穆里玛交换吾兄明珠,可保先生无虞矣!

  东亭顿首百拜

  伍次友舒了一口气,眼圈儿红红的,泪水不禁流了下来,说道:“魏贤弟的主意甚好,就按他的办吧。”

  胡宫山一抬手叫道:“讷谟大人,请将明珠用筏子载来,就在池中换人!”

  须臾,两边准备停当,只见对岸两个兵士用担架抬着明珠下了筏,由讷谟亲自送了过来。这边胡宫山给穆里玛拔掉了插在屁股上的箭,解开软金丝鞭,搀着他上了筏子。——那穆里玛连惊带疼,再加上四肢麻木,也着实连一步也挪动不得了。——到了池当中,两筏只讷谟和胡宫山互相跃上对方筏子,胡宫山手无撑篙,仍用一足发力将讷谟的木筏一蹬,顿时两筏反向而驰。讷谟尚未登岸,但听护送明珠的葛褚哈大叫一声:“弓箭手,给我放箭!”霎时箭如蝗雨般向胡宫山射来。

  胡宫山笑道:“小儿如此叵测!”随即站在筏头,将一根软鞭舞得如一团金花,金光灿烂,明晃耀眼,看不出是何手法,哪里伤得着二人半根毫毛!穆子煦、犟驴子见状,急忙舞刀挡箭向斜坡岸前接应,将明珠一副担架抬上了岸,安置在假山石后。

  四人都凑过来看时,只见明珠面白如纸,气如游丝,口中喃喃有语,却听不出说的什么。伍次友想起结义之情,不觉垂下泪来,拉着他的手轻声呼唤:“明珠贤弟,明珠贤弟!”犟驴子却毫不理会,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对岸的动静。少时便听对岸讷谟挥手大叫:“放箭上筏!趁魏东亭来前,先擒了这几个瓮中之鳖!”众弓箭手便一齐发箭掩护,兵士们乱哄哄又跳上了筏子。

  穆子煦陡然一惊,暗叫:“上当!”使了一个移形换位法逼近胡宫山,揪住他的衣襟厉声问道:“我们兄弟与你有何仇何怨,用这样狠毒的诈计?”说着反手要点胡宫山腋下穴道。这一举动十分突然,不但胡宫山毫无提防,伍次友、何桂柱、犟驴子也是猛的一惊,愕然地怒视胡宫山。

  胡宫山不反抗也不分辩,只道:“史龙彪教的好徒儿,果真学业有成了!”反手一拧迅如闪电地攥住了穆子煦的右手,穆子煦急向后扯,恰如被老虎钳子夹紧了,动不得分毫。胡宫山笑道:“你不信我,难道连你魏大哥也不信?”穆子煦道:“魏大哥援兵未到,对岸又下水攻来,不是你使诈又是什么?”

  这句话说得又重又响,池心岛上几人更加惊慌狐疑:果真是鳌拜派了此人上岛,既救走了穆里玛,又潜进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如此局面,还有什么说头!穆子煦暗恨自己无能,几乎想横刀自杀。——如此显而易见的诡计,自己怎的便瞧不出?

  正僵持间,胡宫山慢慢放了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着了,从地下捡起一枝残箭,把火煤子点上缚在箭杆上。众人不知他捣什么鬼,都呆呆地看着,只听胡宫山笑道:“若非你疑的有理,我岂肯容你!灭掉你等几个还用着他们下水?”说着,将火箭“嗖”的一声甩上天空,“瞧着,少时便见分晓!”

  那带着火尾的箭呼啸着直上半空,一团光亮飞得老高老高。只听半里之外,山摇地动般地呐喊着,杀声渐渐近来。胡宫山得意地笑道:“这是你魏大哥带兵来了,你还不信我么?”

  这边讷谟早慌了手脚,连忙指挥兵丁人等上岸,也不及整肃队伍,便仓皇从南蹿了出去。临走,讷谟用刀指划着池心岛高声叫道:“小子们!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等转到爷手中再与你们理论!”说完飞身上马扬尘而去。

  来得快去得速,伍次友几个面面相觑,如在梦寐中。魏东亭带着百余名禁卫军,打着顺天府的灯笼,高举火把鼓噪着一拥而入,满院里四处搜寻。犟驴子望得真切,喜极而泣,隔岸高声叫道:“大哥——”

  魏东亭听得叫声,隔岸望时,黑沉沉的什么也瞧不见,遂大声问道:“是三弟么?伍先生他们可都好?”只此一声,伍次友如梦初醒,止不住放声高呼:“贤弟,愚兄在这里!”穆子煦是个感情深沉的人,此时眼圈也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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